对不起。这是叶安然内心深处最想说得话。虽然不是想对高敏,而是对被自己爽约的叶馨爱,然而对方现在还躺在手术台上,听不到自己的忏悔。有时候一个小小的阴差阳错,就会改变很多东西。就像她因为突然接到沐优优的电话,不得已没有赴约,结果却导致了这样可怖的后果。为着对方考虑,她让女孩开着自己的车去,如果那个时候叶馨爱没有开车,而是拦个出租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叶安然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错,说到底,叶馨爱出车祸同自己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爽约也好,让对方开自己的车也好,都是间接导致对方出事的因素。“对不起,”她轻轻喃喃道,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懊悔,一只手扶着额头,“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让她一个人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叶馨爱才二十岁,年轻活力而又阳光向上,她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叶安然一辈子也不可能觉得心安。席靳城皱紧眉头望着惶惶然的叶安然,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她分明是被女人的话所动摇,将所有的责任一股脑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你以为说这些话我就会原谅你吗!”
然而高敏根本不会因此而消停,反而闹腾地更加厉害,想要从席靳城的桎梏中脱离,却发现手腕被抓得生疼,只能带着哭腔喊叫道,“要是馨爱有什么事,你就下地狱去吧!”
男人越听心中的恼意越多,瞧着叶安然只是默默承受着对方的怒骂,顿时心疼不已,忍不住想要好好痛斥高敏一番。他的女人,什么时候要被别人白白欺辱。然而还没开口,身后的女人就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似乎示意他少说几句。男人蹙着眉头,心里的恼怒涌了又涌,最终还是强制压了下去。既然她不愿意同对方争论,那他自然是尊重她的意愿。正在这个时候,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一个瘦高的医生缓步走了出来。宽大的口罩遮挡住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神色,但露出的那双细眼却透着凌冽,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这是医院,你们要吵去别处吵。”
见医生走出来高敏也顾不得跟叶安然争论,从男人手中挣脱出来,急匆匆地迎了上去慌忙问道:“医生,我们家馨爱情况怎么样了?”
“你是伤者的家属?”
瘦高医生细狭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我是她的母亲!”
“伤者遭到了巨大的撞击,大量失血,心肺受到严重的创伤,”男人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道,“经过紧急抢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伤者还处在昏迷之中,在她清醒之前,一切情况都还是未知,不排除会有意外情况的出现。”
高敏刚刚才放下的心,在听到那句“意外情况”的时候登时又悬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手术不是成功了吗?”
她的模样看起来颇有些焦急。“手术是成功的,但是伤者的身体情况可能会发生一些特殊状况,”男人耐着性子解释道,“所以在她彻底清醒之前,不排除会陷入长期昏迷之中。”
高敏的嘴张了又张,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脚下发软,踉跄几步退到了绿色座椅上,双手掩着脸,痛苦得嚎哭了起来。医生皱着眉头瞧着她这副模样,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现在伤者最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陪她说话,鼓励她。她虽然是在昏迷中,却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外部的刺激,对她的尽快苏醒也有一定的帮助。”
“医生,馨爱她会好起来,对吧?”
一直噤声站在旁侧的廖子骁突然开口道,“只要陪在她的身边,鼓励她。”
医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有些谨慎地答道:“这样做的确有利于病情。”
现在这种状况,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等待她苏醒。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让她听到回复,没有给她戴上戒指,没有轻轻拥抱她。廖子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透着一丝飘忽:“谢谢医生,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坐在椅子上的高敏哭得几乎快要虚脱,然而在听到这话后,她登时就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嚷嚷道:“你是不是还嫌害我们家馨爱害得不够!”
叶馨爱是高敏最后的希望,嫁给盛家也好,击败叶安然也好,如果失去了女儿,她不知道自己这般费心费力是为了什么。自己已经吃尽了苦头,不愿意再看到自己的女儿也像她一般历尽苦涩。“高阿姨,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廖子骁的眼里全然是坚定,在这件事情上他绝不会让步,因为他不想再让叶馨爱受到任何伤害,是他没将她保护好,才造成了现在这般结果,“我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她醒过来。”
不管高敏会不会同意,他的决心也不会因此改变。高敏气得浑身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握紧了拳头死死瞪着男人。看起来情况似乎已经安定了下来,席靳城回身望向自己身后的女人,发现她脸色苍白的可怕,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方才拽住自己衣摆的手指用力收拢。“没事,”他忙搂住她的肩膀,半搂半抱地带到了空荡的楼梯口,想着在僻静点的地方,对方更能将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别怕。”
叶安然蹙着眉头,双手握成拳头抵在额头,双眼紧闭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晌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这话不像是问席靳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父亲也好,叶馨爱也好,为什么都要遭受这般痛苦的折磨?别说他们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连他们在旁侧看着都觉得止不住地心疼。他们分明没有错,却平白无故多了那么多困苦,叶安然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时候医生跟我说,父亲身体器官衰竭,不久于人世,我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她的目光涣散着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我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