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安然也知道,席靳城给予的帮助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或者说就算能够等化为钱,男人也不屑接受。给出的这些小恩小惠,对他的权势地位根本就没有影响,不过是顺手之便罢了,只是对女人的关心却是其他东西不能够比拟的。男人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不断吐露,失去了方才的温柔,又恢复了往日的倨傲和蛮横,他挑笑冷声道:“叶小姐是觉得这一餐我请不起吗?”
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而是对方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一般,不愿意接受他的恩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无缘无故受了这么多照顾,还是理清一点比较好,”指甲掐着手心,用力得让她已经察觉不到痛感,“我不想让别人误会,说些闲话,坏了席先生的名声。”
叶安然的一言一语不像从前那般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温软了几分,但又像是缠在腰间的软剑,冷不丁抽出来便直朝心脏刺去。“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跟我划清界限,”终是压不住心中的愠怒,席靳城勾着唇角直盯着她,似乎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一丝情绪,“难道是想跟那个盛行禹结婚,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着要撇清关系?”
他想来想去,除了盛行禹他想不出对方突然转变态度的其他缘由。席靳城差点就忘了这个男人的存在,他们从小便订立了婚约,而且就在前不久叶安然还同男人的父母在翡翠府吃了饭。难道是好事将至,所以才急急忙忙得要跟自己拉开距离,害怕被对方误会?这么一想,男人心中的怒气又添了几分,他费尽心思地帮她,结果到头来她竟还想着跟别的男人温柔缱绻。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盛行禹,叶安然微微一怔,目光不自主地挪开,既然对方误会了,她干脆就拉男人做了一下挡箭牌道:“我也不希望行禹误会什么。”
她叫自己便是生疏隔阂的“席先生”,而说起那个男人却是格外亲昵的“行禹”。席靳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有多恼怒,只是心里的那股火因着对方的话语而不断翻涌。叶安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在对方面前,她总是难以坦诚相待,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是席靳城,所以她才努力将自己包裹,不敢将自己真实的情感展现。“我知道了。”
男人似乎是真的恼了,干脆地起身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叶安然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她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而像是有什么东西用力压在了自己心头。摆在面前的美味佳肴此刻也显得无味,她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兀自望着窗外的景色发了一会儿呆。她不知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只是看到男人听到自己的话语,那一瞬间无措的神色的时候,她的内心仿佛被用力刺透般,难受得窒息。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还没等两个人慢慢反应过来,她就擅自干脆利落地切断了所有可能。叶安然轻轻捂住脸颊,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菜都已经发凉,她不能再在这里耗费时间。放下掩住脸的手,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自若,拿起自己的皮包,唤来服务员准备结账。然而信用卡还没有抽出来,服务员便用甜美的声音毕恭毕敬地说道:“席先生已经结过账。”
还在皮包里摸索的手指顿时僵住,绕来绕去,她还是没有躲过男人对她的好意。“我知道了,谢谢。”
她竭力露出浅浅的笑意,随即拿上自己的皮包准备起身离开。男人嘴上不饶人,可还是处处对她好,或许不是盛行禹那般思虑周全的温柔,带着些许霸道和他独有的味道,却还是能让人察觉出他的关切。叶安然微微勾起嘴角,但笑里不免带着几分酸涩。她径直朝西餐厅门口走去,刚准备拐弯,就听到拐角处的包间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那包间的门虚掩,或许是上菜的服务员忘了关上,屋内人说得话大致都听得真切。“这几天我要去美国一趟,你在家里好好照顾父母。”
听声音,说话的人似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不紧不慢地透着几分闲适,“前几天父亲好像有点着凉,早上还听见他咳嗽了几声,你叫刘嫂做点清淡的食物,平时多照看一点。”
倒是一个心细孝顺的人,叶安然心里想着,正准备拐过弯角,却突然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让她脚下一顿。“我知道了,出门在外,你也照顾好自己。”
女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刀叉在盘子里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来,回答得有些一板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般巧合,在这里碰见她,叶安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微微蹙起眉头屏息凝听。“你的事情,我不干涉,但也不要太过火了。”
男人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不希望父母听见了什么,胡乱猜疑伤了身子。”
“恩,我自己有分寸。”
不敢再听下去,害怕被旁人察觉出什么,叶安然快步走出了西餐厅。虽只是几句拉家常般的话语,可她却从声音判断出,屋内的那个女人便是彭伶,听那谈话的内容,另一个人定是她的丈夫。叶安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恩爱亲昵的夫妻之间,会是这般一板一眼的对话吗?反复是洽谈合同一般的拘谨和严肃,没有一点温情可言,全然不是媒体所说的那般新婚燕尔,缱绻缠绵。很显然,彭伶隐瞒着什么事情,不仅仅是对自己,还有媒体大众。她想起那时候被捉奸在床的彭伶从容自若的模样,丝毫没有被他人捏住把柄的局促,挑着笑意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冯旭那样的男人在一起?”
那时候她没有深究,如今想来,恐怕就算应答想要知道,对方那般狡猾也不会吐露太多出来。难道是跟那个男人有关?叶安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滞,随即摸出手机,拨打了凯蒂的电话。“凯蒂,有件事情你立即去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