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起身谢道:“还请二位郎君恕在下诓驾之罪,某去去就回。”
萧潇岳也起身道:“某也想去看看,不知可否?”
罗云生拽了拽他袖子,说道:“你且留下陪我吃酒,怎么接洽客户、怎么安排人力,那是人家吃饭的手段,你去做什么?”
萧潇岳这才讪讪归坐。这胡海离开客房,从窗口的缝隙偷瞄了二位郎君一眼,只见做主之人,手持酒盏,表情淡然,虽然面相看不免有些稚气,但是眼神、举止都颇有行大事者之风,心中暗定,知晓大生意将至。边走边想,适才三人交谈,其中主事之人虽然话不多,但多切中经营要害,对经营之术也颇为精通,对于自己适才所用小手段,也没有反感之相,一看就知道是务实之人。脚步渐行渐远,萧潇岳这才开口道:“云生,既然要与他大富贵,何必让他再去给那劳什子刘老爷做事,你莫非不知道施恩于下吗?他现在日子艰难,帮衬他才有效果。若是那刘老爷对他甚是满意,给他恩惠,他口袋里有了银子,不愿意与我等效力,那又该如何?我们可没有时间耗在此地,另寻他人。”
见罗云生沉默不语,萧潇岳越发的焦急道:“哎,云生不是我说你,若论生产,你乃是天才,可若论用人交际,你却差了一筹,这生意场讲究的是快准狠,不给旁人机会,若是让刘老爷相中了胡海,我们怕是真的没机会了。”
罗云生放下酒盏,淡然笑道:“他能从山东跑到关中,白手起家,打下这牙行不小的家业,可谓雄心和本事都有的人,你以为刘老爷给他点恩惠,便能收买他吗?我们给他点恩惠,便能收买他吗?这经营产业如同经营国家,我们渴望人才不假,可人才也是要择主的,吃酒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萧潇岳笑骂道:“一个小小的牙行管事,也能有这般心思?云生兄,是不是多虑了。”
罗云生笑道:“且看,且看。”
那胡海出了客房,立刻安排人道:“这个时节,骑马到处跑的人不多,你骑着我那头驴,沿着这二位贵人的马蹄印,四处走走,找找看,问问二位贵人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儿、最好能探听到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
那百姓道:“东家,做生意而已,人家给钱,我们出力,不就结了,何必这般麻烦。”
那胡海瞪眼道:“浑话!你莫非想一辈子这般卖苦力不成?这次生意若是成了,我保你们月月有肉,还不快去。”
那百姓道:“也不知道你整天嚷嚷杀了吃肉的瘦驴,还能不能坐人?”
却说胡海离去,罗云生和萧潇岳两人边饮边聊,半日光阴一闪而过,萧潇岳便醉眼惺忪的趴在桌子上。罗云生听闻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眼珠一转也趴在桌子上。那胡海归来之后,闻到满屋子的酒气,二位世家公子已经趴在桌子上,心中暗暗得意,这二位郎君终究是年轻了些,无甚防人之心,自己这酒乃是自己酿的,虽然喝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后劲很足。这也是胡海经营的小手段,别管什么身份和地位的人,自己保准让他喝的心满意足。指挥人将二位郎君抱在床榻之上,其中罗云生腰间的钱袋子从蹀躞上应声而落,整整一大包金饼子洒落在地上。一群百姓吓得眼睛都直了。“东家,东家,是金饼子。”
其中一人还拿起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激动的说道:“是真的,是真的。”
这胡海身材高大,一脚踹在那伙计心口,骂道:“老子怎么说的?跟我干,手脚干净,早晚一天,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给我放回去。”
“老子要是看见少一块金饼子,剁了你们的脑袋!”
挨踹的伙计被踹了一脚,一脸的委屈,“东家你看不起谁呢!额只是没见过金饼子,看着新奇。”
“看也不成,那是人家的东西,记住了,自己挣来的金银,买饭吃才香,赶紧把二位郎君放在床上。”
说着将金银一一捡起,过了一边数,放在床榻一边儿。又吩咐人烧了水,一直到了深夜。萧潇岳才悠悠转醒,见罗云生正闭着眼,上前推了两把,“妈的,这就劲儿真大。老子才喝了那么点,就醉了。”
罗云生佯装悠悠醒来,吐了口酒气,下意识的摸了摸钱袋子,皱眉道:“咦,某得钱袋子怎么在这?”
门被推开,胡海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笑道:“郎君有所不知,今天您跟这位郎君醉酒,某在跟兄弟们抬您上床的时候,钱袋子不小心滚落,某便拾了起来,给您放在床上。”
“嗯。”
罗云生点点头,从中拿出两枚金饼子,扔了过去,“今日谢过你了,某和某朋友都累了,在你这里歇息一天,有什么话明天聊吧。”
“那二位郎君先歇着,这金饼某先拿着,给二位公子买些肉食和木炭,剩余明日会一并奉上。”
胡海推门而出,罗云生倚在床头观瞧,这胡海虽然一身旧衣裳,人忙碌了一天,还喝了很多酒,但依然非常精神,站在门口,听他指挥那些伙计做事有理有据,很有条理,尤其是透过窗户,可以看得出整个人腰圆背厚,浑厚有力,罗云生心里琢磨,“此人身材壮硕,工作能力也不俗,更兼之爱金银,却又能禁受诱惑,是个可造之材,何不给他个机会。”
夜班三更,罗云生尿急出去小解,见胡海的卧房里点着一盏油灯。罗云生轻叩房门,胡海很是诧异的道:“郎君,可是有事?”
罗云生环视了房间一眼,见胡海手里竟然捧着一本《管子》,笑道:“没想到胡兄虽然操持商业,却也是有上进心的人。”
胡海忙谦笑道:“咱们跟朝堂上的大人们不一样,大人们拿读书当敲门砖,读完书就把夫子扔在一边儿,而我们买卖人不一样,要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吃过教训自然而然的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要么就看看先贤怎么说,不求吟诗作对,但求明白其精神,领悟一二,便受用无穷。”
罗云生点点头道:“善,读书一事,若是有时间,是可以坚持到老的。若是不妨碍,胡兄可否抽个时间聊聊,某对你的经营之道颇感兴趣。”
“有何不可?”
胡海说着胡海给罗云生到了一碗热水,二人归坐,以水代酒,浅酌慢饮,再续今日交谈。罗云生虽是泾阳县男,但是自己也有生意,前世也做销售,自然可以侃侃而谈,而胡海在江湖漂泊了那么多年,也是经验丰富,视野广阔,二人兴致颇浓。一直到了下半夜,胡海对罗云生越发敬佩,起身躬身行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虽然在下身份卑鄙,却希望高攀,结交您这个朋友。”
罗云生听了摇头笑道:“胡兄所言谬矣,以君之见,以君之识,以君之德,以君之聪,如何会久居人下,小小的牙行只是胡兄的开始,他日遇到伯乐,定然如大鹏御风,扶摇三万里。至于交朋友,我们秉烛夜谈,以水代酒,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说着乃亲自为胡海斟了一碗水,胡海能得到罗云生这般人物赏识,心中也很骄傲,将水中热水饮掉半碗,忽叹道:“非是在下口出狂言,吾纵观关中之地,世家从商,大多都是以势压人,以价胁人,非是商业兴隆该有的样子。若是某有机会,一定要改变关中商业之格局,让天下人看看生意人的力量。只可惜年过三十,一直没有寻到机会,操持着一个小牙行,也不知道明日是什么样子。”
罗云生笑道:“不知道胡兄有没有听过罗氏产业。”
不待罗云生说完,那胡海立刻阴云消散,兴奋道:“自然知晓!罗氏产业,从羽绒服到卫生棉,畅销南北,乃是在下最佩服的生意,他与别的商人不一样,别的商人做的都是低买高卖的事情,而罗家庄做的是生产制造,是天下最伟大的生意,他们在为大唐创造财富,某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拜见下泾阳县男,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豪杰人物。”
“哦,你很敬佩泾阳县男?”
罗云生苦笑道。“那是自然,不瞒您说,我还给泾阳县男做了神位!”
说着拉着娄运生的手,走到卧房一侧,竟然有真的有一处牌位,上书,“财神爷罗云生之神位。”
看神位上的烟熏,感觉得有两三个月的光景了。罗云生虽然觉得荒谬,但是并未多言,而是从袖中拿出一份契约,笑道:“刚才听你侃侃而谈,看来你对商业颇有信心,这样我给你留下一份契约书,我要你帮我把豳州所有的荒山全都买下来,解下腰间的金袋子,放在桌子上拍了拍,“这便是定金。”
说完起身而走,胡海打开契约书,看到落款的时候,上书罗云生三个大字。一时间瞠目结舌,惊叹道:“这便是某胡海的机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