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阳自然是把牛蛮子的事儿给忘了，以至于一路上都没有想起昨晚究竟忘了什么事儿。傍晚时分，处女县到了。好在开车的司机大哥对路况比较熟，在晚上七点过的时候，总算是到了处女县下面的村里。天太黑，压根儿就看不出清楚村里四周的情况，王朝阳只能通过村长家的房子来判断是个村的贫困程度。那是一栋还算大的房子，墙使用山里的楠竹篾条编制的竹板，竹板上糊着一层用粗糠和稀泥混合而成的泥土，起到防风的功效。好在房顶还是青瓦，没有穷困到用稻草或者茅草。这种房子，在王朝阳的印象中，好像外婆的老家就是这种房子，除了房梁和房屋柱子是木头外，其余的基本上都是这种成本低廉的泥糊墙壁，简陋得不要不要的。这可是村长家啊。哪怕就是再差，像大伯那样当村长几十年，多多少少还是能比普通人稍微好一点的，至少比起完全务农，还能有一点额外收入，只不过确实苦了大伯母一生劳累。可现在这村里，连村长家都这么简陋，也确实是比较贫困了。王朝阳实在是想不出来，都这年头了，还有这么穷的地方。“母村长，麻烦你了，这么迟还专程等着我们。”

王朝阳客气的和村长握了握手，村长手上厚厚的老茧硌得人手疼。母姓，是很少见的一种姓氏，这个村确实母姓聚集地，村子也叫做母家村，而母村长既是村长，也是母家族长，叫母利兴，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男人。从皇甫紫霜的介绍中，王朝阳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五六十的男人其实只有四十多岁，常年的风霜已经让这个中年男人提前衰老。母村长咧着一口烟渍老黄牙，说道，“可别这么说，自从上次皇甫书记回去之后，我可是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们来，赶紧进屋，别在外面站着了，你们还没吃完饭吧，我去过你给你们端饭菜去。”

王朝阳一行四人走进屋里，房间看着虽然简陋，但总体上还比较宽敞，有足够的房间给他们安置，皇甫紫霜和夏若彤住一间，王朝阳和司机大哥住一间。收拾好东西之后走进厨房，漆黑的屋顶下挂着一张并不是很亮的电灯泡，看样子应该是30瓦的灯泡，灯泡上已经有着一些黑渍，显然已经用了很久了。电灯下，是一张擦得很干净的四方桌，比较老旧。桌子上，放着一碗炒腊肉，和一盆黑漆漆的汤，以及四副碗筷。看到王朝阳他们出来，母村长急忙招呼，“抓紧时间吃饭，一会儿好休息，两位要不要喝点儿酒，解解乏，我这是自己酿的包谷酒，味儿虽然辣了点儿，但是解乏。”

王朝阳本来不想喝酒，但旁边的司机大哥蠢蠢欲动，开了一天车，还要走一个小时山路，确实累得不行，喝点酒好睡觉。王朝阳说道，“既然这样，那就都喝点吧，母大哥也喝点儿吧，正好可以聊一聊。”

母村长爽快的去拿碗倒酒，农村汉子，光打屁聊天肯定是不行的，聊天总是费酒费烟。“母大哥，丫头和嫂子呢？”

夏若彤问道。“她们娘俩已经睡了，不用管他们。”

母村长一边倒酒一边说，“你们都别愣着啊，赶紧趁热吃，家里菜不多，等明儿我让我家那口子去镇上买些新鲜菜回来。”

“不用，就这个就挺好，干豇豆煮汤，我可是好久没吃到这东西了，这腊肉，怕是猪脚杆肉吧，母大哥平时舍不得吃吧。”

王朝阳说道。桌上那一盆黑呼呼的汤不是别的，正是干豇豆煮的汤，这是在豇豆盛产吃不完的时候摘下来煮熟晒干储存下来的，一般会等到冬季没有什么季节菜的时候才拿出来吃，算是过冬的粮食储备。虽然看着黑不拉几的，但用来煮腊肉汤特别美味，另外就是炒朝天椒，炒腊肉，特别好吃。“王总也是农村的？”

母村长有些意外，能够叫出干豇豆这名字，大多数都是农村人。“对呀，农村的，所以，母大哥你也就别客气了。”

王朝阳说道。母村长干笑两声，将酒碗分给王朝阳和司机大哥。“母大哥，弄双筷子过来啊，光喝酒可不行。”

王朝阳突然发现母村长面前只有一个酒碗。“没事儿，我已经吃过了，习惯喝寡单碗儿。”

说着，母村长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蜡黄的脸色也抵挡不住昏黄灯光照下的红光。王朝阳站起身，娴熟的找到母村长家的碗柜，在碗柜边上找到筷筒，抽出一双筷子。正准备回来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门匾有一双贼亮的眼睛。王朝阳还一度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头发蓬松的小女孩儿，有七八岁的样子，想来应该就是夏若彤说的丫头了，母村长的女儿。“丫头？”

王朝阳试着喊了一声，小丫头怯生生的往屋里躲。王朝阳一个箭步跨过去，将丫头抱了起来，丫头可怜兮兮有些惧怕的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母村长也反应过来，顿时黑着脸说道，“丫头，不是让你去睡觉嘛，怎么不听话跑出来。”

丫头顿时委屈巴巴的就要哭出来。这个时候，屋里又跑出来一个大姐，正是母村长家媳妇儿，一脸焦急的想要从王朝阳手里‘抢’女儿。“母大哥，大姐，你们别激动，这天才刚刚黑，哪有睡那么早的，我们还专门给丫头买了礼物呢，正好看看丫头喜不喜欢。”

王朝阳说道。母村长一脸尴尬，刚刚喝下去的酒燥红了脸颊，说道，“那哪好意思让你们破费给小娃儿买东西啊。”

“这是应该的，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呢，还要麻烦母大哥和大姐，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一会儿吃完饭就让若彤给丫头拿出来，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丫头，想不想吃嘎嘎？”

王朝阳抱着丫头，老早就注意到丫头的眼神，一双小眼睛盯着桌上的腊肉就没有转过眼神，就连说到给她买礼物都没能影响她。丫头没敢说话，怯生生的看着母村长。王朝阳觉着一阵心酸，这种情况，只在他小时候发生过，那个时候没钱买肉，家里杀的年猪要吃一年，平时要没事儿的话，是不怎么吃肉的。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有这么贫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