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塔?”
岳司南疑惑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从前有一个法老王,这个法老王在历史上并无一席之地,因为他的领土不大,在位时间也不长,可是,他在医学上,尤其在催眠术上,却有着举足若轻的地位。他刚上任没多久,就失去了他的妻子,法老王悲痛欲绝,几乎无法处理国事,大祭司忧心朝局,故而研究出一种催眠术,利用对潜意识施加禁令,将那位王妃的记忆从法老的脑子里彻底地清除。不过,说也奇怪,法老王虽然忘记了王妃,可他后来所娶的每一个女子,都有这个王妃的影子。后来法老王也病重将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居然自己想起那位被他遗忘的妃子了,他执意要与她合葬,并将这座金字塔命名为遗忘之塔,里面什么都没有,加上他本人也没什么研究价值,位置还偏僻,所以世人不知道而已。”
陈米可解释道。她也是十四岁那年,随着自己的老师阿诺德先生来这里盘桓过数日,阿诺德老师对这种催眠术很有兴趣,陈米可只是随便在旁边听了一阵,后来,居然自己给研究出来了。可是,这种催眠术实在太过野蛮,她应该不会随便使用的。消除一段记忆,就是消除一段人生,某些方面来说,和谋杀没有两样啊,况且——“其实这事办得挺可笑,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干嘛需要外力来忘记一个人?”
陈米可又道。视线从那座孤零零的遗忘之塔里收了回来。他明明已经抹掉了与她在一起的记忆,又何必还要合葬?生前都不愿缅怀,死了还在一起干嘛啊。对于陈米可这样的科学家而言,从不相信什么灵魂转世,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合葬在一起,只是躯体一起腐朽的过程罢了。安慰的,只是后人的臆想。岳司南转眸,深深地望着陈米可。她正在毫不在意地说着别人的故事。却不知,那也是自己的故事。多么讽刺。——可是,岳司南并不想笑她,他只觉得心痛,心痛得无以复加,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样开朗的陈米可,这样鄙视催眠的陈米可,到底在经过了什么之后,才会终于下定决心,用类似于自杀的方式,把他从她的记忆里,剔除干净。在她离开自己之后,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与……他从未谋面,而今又下落不知的孩子有关吗?陈米可兀自在那里感叹,岳司南的手臂却又紧了紧,静静地搂住了她。遗忘之塔慢慢地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等实在看不清的时候,岳司南忽而问:“这样的催眠可以解吗?法老王后来是怎么想起王妃的?”
岳司南一直希望陈米可想起自己,可是经过上次Alex的事情之后,他也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她回忆起那段记忆。如果那段记忆带给她的全是痛苦,他宁愿,要这样没心没肺、快快乐乐的丫头。人生,宛如初见。多好。然而,这样也注定了他永远不可能真的拥有她,无论她的身与还是心,都对他下达了绝对的禁令。还有,他们的孩子,到底流落何方?即便是利用岳家庞大的情报网,也仅仅能查到她在离开之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也似乎生了下来,可是孩子到底去哪了,除了陈米可本人,似乎谁也不知道。所以,她必须……解除那个催眠。即便这对岳司南来说,也是一个两难的决定。“可以解啊,就是挺麻烦的。”
陈米可嘟囔了一句。“嗯?”
岳司南静等着后文。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唯恐漏掉她接下来的话。“确实挺麻烦的,不过原理可以告诉你,基本上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总而言之,应该不会有人中这样的催眠,中了的人更加不会想解开,因为无论是催眠本身,还是解开催眠的过程,都是一个生不如死的过程,特别特别痛苦。脑子有问题的人才去干这种蠢事。”
陈米可不负责任地丢下一句话,挥挥手,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岳司南不再做声。陈米可的回答,惊到了他,也让他更加心痛难忍。他不希望她再经受一次这样的痛苦,而且……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是怎样惨绝的情形?那就再等等吧。“对了,骆驼既然是你二哥留下来的,为什么不让他留下一个更拉风的交通工具,比如,直升飞机什么的,嘿嘿。”
陈米可又在骆驼身上颠了一会,忍不住吐槽道。岳家二哥既然能够找到他们,肯定不是骑骆驼来的吧。一定是菲丽丝软禁岳司南的事给传了出去,他从法国直飞过来的,他倒是坐这样高级的交通工具了,却留了一头最原始的骆驼给他们,这也太不义气了吧。“是我要求的。”
岳司南回答。“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喜欢。”
岳司南又恢复了一贯的独断专行,三个字将陈米可给堵了回去。陈米可翻了一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了:八成是岳少爷高级跑车飞机坐腻了,想趁这机会来一场骆驼沙漠游呢,哼,城市人就是那么会玩,钱多了找罪受!岳司南当然知道陈米可正在默默地腹诽自己,却也不理她。傍晚的沙地,凉风习习,星辰低垂,仿佛触手可及,骆驼慢悠悠,晃悠悠,晃得陈米可再次睡意浓浓,她的脑袋往后一靠,直接靠在岳司南的怀里睡着了。岳司南放慢速度,为她整理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陈米可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似有所察觉,却终究没有躲开。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他们抵达了尼罗河畔。一艘高级游轮正好在附近靠岸,岳司南将陈米可摇醒,拿骆驼抵了船费,带着陈米可登上了游轮。顺着尼罗河往下,不出一天,他们就能重新回到开罗。不过——“回开罗,再遇到菲丽丝怎么办?”
陈米可问。他们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呢。“她现在应该顾不上我们了。”
岳司南淡淡道。既然惊动了二哥来埃及,菲丽丝小姐,只怕要头疼好长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