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正要带人去地下看看，整个地面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底下翻滚了一下身体似的。人事部小姐原本还在哭泣，此时也愣住了，她抬头疑惑地望着小杜，“警官，地震了吗？”

小杜的表情极其难看，他胡乱地“嗯”了一声。是啊，地震。前不久，盛家老宅也曾经‘地震’过一次，小杜对地震原因还历历在目，妈妈呀，难道又来了一只？因为上次在防空洞里的遭遇，小杜可连着做了好久的噩梦，人都瘦了一整圈。而这次的震感，比上次更加强烈，情况也必定更凶险。小杜吞了一口唾沫，一面指挥地面人员迅速撤离，一面拿过一柄冲锋枪，就要下去支援队长。他一副慷慨赴死的雄壮姿态，人事部小姐目送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想起那句流传千年的词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心底居然还有一丝感动。可惜啊，壮士刚走到电梯那边，原本守着电梯的特警汇报道：“副队，电梯好像坏了。”

下去的路被封死了。小杜扑倒。地下二层。岳司南，言峥，陈米可和唐意等一众人已经一路从地板匍匐至保险柜深处。巨龙还在试图将身体翻转过来，它造成的巨大动静几乎让钢筋打造的墙体开裂，水泥皲裂，纷纷落下。保险柜因为还有另外一层特制的保护隔层，还算平静。他们小心地躲过龙尾的摆动，继续往前，终于抵达保险柜的尾部。那里，原是巨龙蛰伏的地方。里面的空气出奇稀薄，而且弥漫着巨龙身上特有的腥味，直让人反胃欲吐。已经有体质略弱的特警队员早已经呕吐了起来。陈米可让岳司南帮自己将唐意躺好放在地板上，然后拿出银针，开始为他针灸。唐意只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撞击力而晕倒，并没有大碍，很快就醒转了过来。言峥一见唐意睁开眼睛，立刻单膝蹲在了唐意身侧，急声问：“那条龙是从哪里来了？该怎么做才能消灭它？”

唐意苦笑了一下，“不可能被消灭。它一旦出来，就必须杀尽天下，方才罢休。”

“坦克？轰炸机？”

言峥仍然不甘心地询问。他并不担心此时自身的安危，他更担心的，是地面上近千万的滨城市民，甚至于，不仅仅是滨城。一旦它抵达地面，它所引发的巨大恐慌，并不啻于任何一次恐怖袭击。而紊乱的秩序，势必会引起犯罪率的陡然提高，到时候，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被牵连，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言峥必须将它灭在地下，不惜代价。唐意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平静而绝望。言峥同样感到一种深深的无望，在大自然真正的力量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的生物，他们赖以生存的高科技，又是如此不堪一击。“它是你老师留下来的，对不对？为了给玫姨报仇，他复活了远古最残暴的生物，因为他恨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的一切，他要将那个逼死玫姨的世界毁灭干净。”

陈米可呆呆地说：“这就是你真正的病因，因为你本不想毁掉这一切，你始终记得玫姨说的话，你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永恒的美。可是玫瑰之吻的创始人们，根本只是为了延续你老师的意志而存在的，他们将钥匙交到你的手里，他们逼着你去主导这次复仇。”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玫瑰之吻以前是会员制，一直是半神秘化的组织。最开始的玫瑰之吻，只是一个为复仇而生的地方。他们也许是玫姨的追随者，也许是老师的追随者，也许他们多多少少都被这个世界伤害过，他们冷冷地旁观者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甚至于恶意。这一切，直到唐意回国才有所改变。自从唐意加入玫瑰之吻之后，他执意将玫瑰之吻从一个半隐蔽状态变成了众人皆知的连锁店，他积极扩张，他秉承着玫姨当初的理念，将美丽带给所有人，他将玫瑰之吻从一个区区几百万资产的小美容院，变成了如今价值几百亿的品牌。他用巨额的分红，来安抚那些躁动不安的元老。唐意所做的一切，原不过，是阻止这一切。尽可能地拖延这一天的到来。可是，他却忘不了玫姨那具冰冷的尸体，忘不掉老师离开时寂寥的背影，忘不了乱坟岗的腐臭，他每日每夜都生活在水与火之间，仇恨与宽恕，最丑恶的与最美的，他的身体里交织了太多极端的记忆与情感，他已病入膏肓。难怪陈米可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唐意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他就像一个无路可走的囚徒。即便在被潦倒男这样胁迫的时候，唐意还是下意识地想保护这个秘密，他将钥匙交给了陈米可，可是，陈米可却追了下去，就像老师所说，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当他们站在保险柜的前面时，唐意突然决定不挣扎了：就这样吧，如果这是老师的遗愿，他愿意帮老师去实现它。这样一个丑恶多过美好的世界，也许毁了重来，会变得更好。“这里总应该有可以控制那个东西的工具吧，不然，你们把它关了那么久，它为什么没有冲开柜门离开？”

言峥仍然不肯死心。唐意的表情，分明是已经放弃了，他只是在静候着最后的结局。“是空气，在柜门打开之前，这里是真空状态，巨龙在沉睡。”

陈米可代替唐意回答道：“现在，空气进来了，巨龙醒了。”

苏醒的巨龙，已经没有任何能够挡住它。前面，巨龙已经生生地撞开了头顶的天花板，地下一层是停车场，原本停放在里面的车辆纷纷坠落，爆炸声绵延不绝。它已经调转过头来，只是，并没有就此飞出去，而是执意要将这几个漏网之鱼吞噬干净。“可可。”

也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岳司南轻唤了一声陈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