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着地上的瓦砾,“当初这里也是行宫,以前还与父皇来这里过冬,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陛下是来怀念的吗?不过这里已经是我家的了。”
张阳抖落斗笠上的雪,这雪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也是恼人。
李世民从方方正正的华清池中间过道走来,华清池被分成了四个池子,要是将温泉水放下来水位便会没过这里的台阶,远看也是很漂亮的。
历代做皇帝的都很会享受,即便是重修了还能让人联想到当年华丽的宫殿。
刚刚落成的新家,这才有个雏形,张阳站在屋檐下避雪,看着皇帝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
“你的安排很好,这样一来朕就可以放心地去宫里举办宴席。”
“这是玥儿主张的,太上皇是长辈,要是陛下的条件不好,我可以代为养老。”
李世民沉声道:“朕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张阳点头,李世民没有像其他皇帝那样屠戮功臣,也算是他讲义气,义气虽有但也不多,当年征战的武将们兵权都已经交了,就连李靖都将自己关在家中,从此闭门不见客。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不用陛下自己来证明,我觉得用事实来证明会更好。”
“如何证明?”
“比如说先把抵押曲江池的银钱还我。”
李世民闭眼深吸一口气,“这与朕的为人有关系吗?”
张阳点头,“多少有点关系,我知道陛下条件困难,不过无妨,我不着急。”
家门口还有一个石桌,一旁还有矮小的石柱像是凳子,李世民干脆坐下来,“朕收到消息了,白糖已经出现了洛阳,最近在洛阳的不少世家子弟都在谈论。”
“陛下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朕不屑你的这些招数,朕更希望你可以将造纸作坊扩大,你有造纸坊,更有印书,你可以印出更多的书籍来对抗世家,朕以为这才是真正对抗世家之法。”
“先不说技术上能不能达成更大的生产效率,一味地增加成本来提高产量,在我看来大可不必,再者说世家收拢读书人靠的不仅仅是书籍,而是世家的权势。”
“光靠书籍可以对世家造成一定的影响,但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我这人读书少,可我自小明白一个道理,上山打坏人和上山除恶是有区别的,需要用不一样的方法。”
仔细一想,有皇帝的眼线也在盯着这件事,张阳又是揣手抬头看天,这么多年以来本以为惆怅的人多少可以乐观一下。
现在倒好,骊山的生产到了瓶颈,需要通过技术来提高。
李世民这个岳父心里不想着帮着骊山,还整天催着骊山给他下蛋,希望骊山拿出成果来提振他作为天可汗的底气。
光是这些也不计较了,这个做皇帝的还背地里和我玩无间道。
洛阳的事情刚有些苗头,他这么快就知道,并且还与我说了。
就差直接显摆说,朕的眼线遍布天下,你不要不识好歹。
“世家能够盘踞一方,无法两个字钱和权,总结就是资源,他们掌握了地方的资源分配便能控制更多人,我要是陛下的话,我会派出一队队的兵马,去各地查探,但凡有腐败之人一应拿下,这样一来天下就清净了。”
看皇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竟然还瞪了一眼。
新家是朝南的,西北风吹不到,张阳拿出系在腰间的木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陛下看着我做什么?要对付世家不就是陛下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吗?”
“辅机时常与朕说对世家要怀柔,要慢慢削去他们的势力,将来便可以取而代之,当初晋阳起兵得到了不少士族的支持,若是再来一次他们也可以再拉起一支兵马。”
张阳又道:“陛下多虑了,如果陛下可以联合万千群众,那才是最大的力量根源,而那些世家不过蝇营狗苟不足为惧。”
“历代成大事者皆是为民请命,只有民才是社稷的根基,而不是士族支持谁,还请陛下多看书,多读书,真理皆在书中。”
“你读了几年书?”
李世民冷不丁道。
“我读书的年月虽然不长,但读的书不比陛下少,若陛下觉得在说教,那便把这些话语当作耳旁风。”
张阳站在屋檐下,看他还坐在风雪中,“陛下不用故作深处,小心得了风寒,来屋檐下站会,这一次是来看看新家的墙体和屋顶在寒冬时节会不会出现问题。”
“如今来看一切都好,陛下请便,臣就先下山了。”
“慢着。”
张阳不解地看向他,“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三缄其口后,李世民叹道:“你与辅机之见不同。”
向着长安城行礼,张阳再言道:“赵国公心怀天下,是为了大唐,臣也一样为了大唐富强,殊途同归大家都有一样的目标。”
想到了长孙无忌的政见,再听张阳现在的话语,李世民又放心了不少,张阳最大的依仗便是他的年轻,就算是他年轻,他斗得过长孙无忌吗?
若长孙无忌和张阳在朝堂上出现争执,将来的朝堂想必很精彩。
“你很年轻,你也有远见,但世事往往不会轻易如愿,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为好。”
“多谢陛下告诫,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会一步步走下去的。”
再次行礼,张阳低声道:“臣就先告退了。”
李世民点头,“朕在这里多看看。”
“那陛下继续怀念吧。”
张阳转身就要离开,又撞见了李君羡,“李将军一如既往护在陛下左右呐。”
李君羡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自当恪尽职守。”
大唐最多的就是英雄好汉,最不缺就是杀才,这算是大唐最为靓丽的一条风景线了,民风淳朴。
少年心性有违向往英雄好汉之风,现在的魏王殿下就在山下舞着马槊,小脸涨得通红很是吃力。
李承乾则在一旁打着沙袋,游刃有余。
张阳走上前,“太子殿下还在坚持打沙袋呢?”
李承乾一拳打在沙袋上,“一年四季,当坚持不懈。”
自从坚持了运动之后,李承乾的气色就好了不少,也就是太子身体底子薄,就是养得太好缺少锻炼,正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年纪,就该多多健身。
另一旁的小胖丢下了马槊,擦着汗水。
“本王练半刻时辰是不是抵太子打拳一个时辰。”
李泰大声问着身边的侍卫。
对侍卫来讲,得罪魏王肯定不行,但得罪太子也不好。
这是一道送命题,侍卫想了片刻又道:“魏王殿下若能每天坚持,想来也可以瘦下来。”
李承乾拿出俩卷书,又道:“朕听小武说最近你和玥儿在专研星象,这便让人送宫里带了这两卷书出来。”
张阳拿过这卷竹简,竹简看着很古老,斑驳痕迹与几乎包浆的痕迹述说着它的岁月悠久。
打开这卷书,仔细一看入眼两字便是《灵宪》
再打开另外一卷书《算罔论》
“这是汉时张衡所著的两卷奇书,孤看着生僻便一直搁置,虽说是抄本但能够完整存世的不多,得知你与玥儿专研星象,想着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张阳赶紧收好这两卷书,“多谢太子。”
李承乾放松着自己的手腕,“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与孤说,孤一定帮你们。”
给太子搞定了婚事,与太子的交情自然不用多说。
“姐夫的铜镜可有破解之法?”
张阳惆怅道:“还有些困难。”
李泰颔首道:“不着急。”
太子示好,李泰自然不敢怠慢。
张阳往住处走去,看李泰还跟着,“魏王殿下,最近我们村子里闹耗子。”
李泰四下张望,“天寒地冻的,如何闹耗子了?”
“我的意思是有细作,魏王殿下最近可以多关注一下咱们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行迹古怪之人,比如说我们的几个工厂附近。”
“这就去安排。”
“魏王殿下慢走。”
住处有一大群孩子在,想来是不能去。
张阳走到媳妇的账房,这里是村子的重地平时没有人踏足这里。
拿着书卷走入账房,坐在媳妇平时坐的位置上,桌案上放着三本账目,一份是村子的流水,还有一份是村子的流出账目。
张阳打开第三卷,这卷账目写着既然是给自己的每天花用,一天三十文都写在上面。
她竟然还有总计,算上长安城东市集市的肉菜价格,将花用都盘算出来了。
“夫君留钱总计一千六百钱。”
惊叹媳妇的做账能力,其实她这个账目是不对的,通过讨价还价还能省下不少钱,还有与集市上相熟的叔叔婶婶还能省下不少银钱。
打开太子给的书卷,要说张衡这个人还要追溯到当年光武帝刘秀登基的时候说起。
这个历史上的奇人,所铸造的地动仪直到后世之人见了也是叹为观止。
灵宪一书也是张衡能够留下来仅存不多的书籍。
太子给的这卷书只是其中一篇,张衡将苍穹比作一个鸡蛋,将大地比作是鸡蛋黄。
再是往后读起来很是生涩。
隐约可以看懂是说日月星在天地之间运动。
张阳重新收起这两卷书,再次走出账房。
虞宜站在门口稍稍一礼,“知晓县侯在账房内,不敢打扰。”
张阳看了她一眼,便点头离开。
来到自家的住处,小武正在给孩子们讲课。
张阳将这两卷书递给媳妇,“这是太子送的。”
李玥拿过竹简打开看着,“算罔论?”
张阳点头,“张横当年也是一个数术大家。”
“我知道,当年张衡想要丈量天地之宽大,便有了这卷书。”
这两卷是残篇,记录的也都是只言片语。
在数术一道上,张衡几近探索,他的渐进分数法也竟然被后世人拿出来津津乐道。
再有圆周率的算法,张衡比之西方领先不知多少年,他早就算出了圆周率的三点一六。
小武正在给孩子们讲课,讲的正是数学中最简单的竖式,从最基础开始。
等小武讲完课,张阳又带着孩子们做了一个小实验,把半截的蜡烛浮在水上,再用杯子将蜡烛倒扣。
在孩子们诧异的目光下,水盆中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李治好奇打量,“这些水去哪里了?”
张阳指着倒扣的木杯,“晋王殿下打开这个杯子试试?”
李治伸手去拿倒扣的木杯,一时间竟有些吃力。
直到将整个木杯拿起来,这才发现木杯中的蜡烛已经熄灭,吸入木杯中的水也都出来了。
李丽质目光诧异,“水怎么去杯子里了?水会自己钻进去吗?”
看着孩子们一双双好奇的眼神,张阳笑道:“还记得当初水井出水的试验吗?”
一群孩子直愣愣地点头。
长孙皇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一群孩子围着一个水盆,围坐在张阳身边。
李玥走上前小声道:“母后,夫君在给弟弟妹妹们上课。”
长孙皇后低声道:“你父皇打算回宫了。”
“不多留几日?”
“马上就是除夕,宗室与亲眷也都到了,还要应付许多事,不能久留。”
李玥从家中又拿了一些酱牛肉,“母后将这些牛肉带走,父皇也可拿回宫里吃。”
皇后也没有拒绝,又嘱咐道:“眼看你与张阳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以后还要多照看骊山的家业,当家主母要兼顾的事情有很多,不要总是自己读书。”
“母后的话语女儿一定铭记在心。”
张阳给孩子们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解释这个小实验的原理。
知识要时常巩固,当初水井出水的原理就是气压变化,说不定她们只是觉得好玩,现在就已经忘了。
张阳又道:“只要你们能够解释这个现象的缘由,我给你们每人做一个蛋糕。”
一听到是蛋糕,孩子们都露出了向往神情,知识可以忘记,去年吃过一次的蛋糕她们绝对不会忘。
高阳不争气地吞咽口水。
孩子们一哄而散,长孙皇后带着她们离开了,小熊终于敢从库房中出来,它委屈地走到李玥脚边,好似在寻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