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希死掉的消息是在晚上传遍佐刹门的,那时的繁烟已经准备歇息了,却在听到这一噩耗后,不得不穿戴整齐,前往锁心湖畔。锁心湖畔,一池碧水被夜染成了黑色,油亮油亮的,宛如一面硕大的明镜,被风一吹,就全都碎了,恍如谁的心被硬生生的撕成了很多瓣。繁烟赶到的时候,喜房外已经站了很多人了,却都是她认识的人。理了理呼吸,慢慢的走了过去,没有言语。“门主,茹希死得好惨。”
红衣眼中蕴着泪水,蹙着眉,抽泣道。“是很惨。”
蓝小蝶与冉驭蹲在地上,为茹希检查伤口,不禁叹了一口气,“剪刀插入腹中,一下毙命,而现场没有打斗的迹象,她应该是自杀。”
冉驭闭上了眼,沉了一小会儿,才睁开眼睛,“她居然选择了自杀。”
显然,对于蓝小蝶的话,他深信不疑。“她为什么要自杀?”
红衣的泪流了出来,“她为什么这样想不开?”
繁烟静静的站在一旁,视线从红衣这边移向了蓝小蝶,悄悄的注视着。茹希的死,对所有人来说无疑都是一道晴天霹雳,特别是对于知道真相的繁烟来说,她以为这个假茹希只是装装的,是断然不会走上寻死这一条亡命之路的。如果,假茹希不是自愿死的,那么,凶手就是蓝小蝶。可惜,这些只不过她的猜测,现在的蓝小蝶并没有任何破绽。“她是在用性命告诉我,她是冤枉的。”
冉驭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惆怅,一丝悔恨。说着,他抓起茹希的手,紧紧贴在了自己脸上,试图温暖它,“茹希,你的内心一定很痛苦吧?我只是气你,并没有说过不相信你,你为什么这么傻?”
听着这样的话,繁烟的心痛了起来,好似刀绞。无声的看着冉驭为了那个假茹希而神伤,恍惚间,竟在冉驭眼角看到了一丝晶莹,那是泪吗?“茹希,你怎么那么傻?我只是不能接受你失身的事实,可没有说过不接受你啊,你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呢?”
冉驭忏悔着,隐藏在眼角的泪水迟迟没有流下,隐忍得好像他的心碎,他是男子,堂堂佐刹门的门主,不可以轻易哭泣,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死的事实,他怎能不伤心?想来,伤心欲绝的滋味就是如此吧?繁烟不忍再看下去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的呐喊着:冉驭,躺在地上的人不是茹希,不是。她是假的,不值得你为之伤心,她只不过是蓝小蝶安插在你身边的一个傀儡罢了,你不可以被她迷惑。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周围的人渐渐变得模糊,喜气洋洋的喜房中,所有人都变成了墨黑色,唯有繁烟眼中的冉驭还保持着原有的色彩,她依旧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惆怅的神情,心始终都在滴血。如果,她现在就告诉冉驭,躺在地上的茹希是假的,并且大声的揭露出蓝小蝶的阴谋,会不会可以叫他不再心痛?可是,她的容貌并非唯一,冉驭又如何相信她呢?一个活人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推翻掉一个死人用生命写就的事实?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琴阁的,只是清晰得记得,自己的泪水氲湿了整个枕头,无声无息。繁烟躺在床上,忍不住痛恨起自己来,如果当初不是她的贪婪,想要得到冉驭的爱,叫蓝小蝶下蛊,是不是今日的冉驭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茹希是假的,冉驭给的爱也是假的,明明都是假的,但为什么那个假茹希的死可以换来冉驭真情流露出来的泪?一个男人隐忍着的泪水中究竟夹杂了多少复杂的情感呢?茹希的死,为佐刹门上空的穹幕笼上了一层阴霾,挥之不散,且越发的厚重了,直逼人的心田,似要将那脆弱的心压的粉碎。红绸被取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绫,雪白雪白的颜色,使佐刹门看起来好不萧条。很快,三日就已经过去了,是茹希出殡的日子。时隔三日,再次看见冉驭的时候,繁烟愣住了,是被那双带着倦意的眼震慑住了,那双璀璨如星斗的眼已然失去了光彩,带着倦意,带着愧疚,亦带着留恋,痴痴的看着茹希的棺椁入土。看着那一捧一捧的土撒了下去,冉驭忍不住阖上了眼,唯有那蓄满了青黑色胡茬的嘴角隐隐的抽了一抽。那黄土之下,是他最爱的女子,是他想要白首偕老的女子,可他却没有做到保护她,甚至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厌恶她,推她快些进入鬼门关……从始至终,繁烟的视线都没有移开过冉驭半分,他的痛彻心扉,她最能体会。她从没见过如此颓靡的冉驭,亦不知道蓝小蝶的蛊会有如此厉害。如果,她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决然不会命令荆无声去办那件事的,她情愿冉驭与那个假茹希洞房,至少冉驭不会像现在这般伤心、难过。“你能不能睁开眼睛?”
“恩?”
冉驭轻轻的发出了一个音。你睁开眼睛吧,那个躺在棺椁里的人不是茹希!繁烟在心里回答着,可她懂得,这些话是说不得的,只好幽幽的道,“你连最后一程都不愿意送送她吗?”
说着,黯然神伤起来。听闻此言,冉驭缓缓睁开了眼睛,“是,我该送她最后一程。”
白色的纸钱漫天飞舞,在这秋风瑟瑟中谱写着一曲属于离别的歌。才不过三日的光景,天就一下子冷了下来,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茹希的死亡的阴霾中时,寒冷的秋就悄悄的见缝插针的溜了进来。繁烟抬起手,接了一片飘落的纸钱,看着它,百感交加。世事无常,她于命运,只不过是个迷路的孩童,自以为是的左右了过程,就以为能看见预料的结局,可换来的却是另一番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