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得急,来得亦烈,才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已经冷透了。又不过短短半月,便死了一批喧嚣的小虫,落了一片生机盎然的绿叶,亦病了繁烟。繁烟斜倚在廊榭的柱子边,凝视着一片被秋风扫下的落叶,柳叶细眉微微拢在了一起,为那苍白的脸添了几分忧愁。钰凌端着药碗走了过来,见繁烟衣着单薄,不免责备道:“穿的这么少,还从外面呆着!你当真不想好起来了吗?”
“风寒这种病,总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好起来的。”
繁烟病恹恹的说着,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洛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不见醒转。”
钰凌把药碗递给了繁烟,示意她喝药,“你自己都病了十多天了,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十多天了?”
繁烟讶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病了小半月了,她端起药碗,将药汁一饮而尽,喝过以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罢,又道,“洛儿也在床上躺了半月了,如果当初我能阻拦红衣,是不是她就醒过来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因为钰凌并非她的心腹。“时机到了,她自然会醒的,你不是医师,急也是白着急。”
钰凌道,看着繁烟,有些好奇的问,“你好像对洛儿特别的好。”
这样的话,叫繁烟一时找不到回答的话,沉了片刻,才搪塞道:“洛儿的受伤可能关乎到茹希的死因,我自然是要上些心的。”
“哦。”
钰凌敷衍的应了一声,拾起药碗,准备离开,却不想才一转身,就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冉驭,忙道,“属下见过门主。”
“下去吧。”
冉驭挥了挥手,继而看向坐在廊下的繁烟,“你的身子还没有好,怎么就出来了?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繁烟只是微笑,并未因为这句关心而沾沾自喜,平静如常的说:“出来透透气,总在屋子里呆着,没病也会憋出来的。”
一边说,一边看着冉驭,那俊朗的面容上还是轻易便可以捕捉到疲惫的,不免心疼起来。“茹希都已经死了半月有余了,你要尽快振作起来,才是,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你还一直靠酒来麻痹自己吗?”
“偶尔喝喝,一天不过醉个一次罢了,唯有在梦中,我才能见到她。”
冉驭如实的答着,声音沙哑,听起来是那么的伤感。繁烟的眉蹙得更深了,只可惜,她对冉驭的关切之情都被那冰冷的面具遮挡住了。她站起身子,“门主,我们进屋吧,主人总不能在外面待客吧?”
“呵呵。”
冉驭轻笑,与繁烟一同走进了屋子。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似曾相识,可却想不出来,这味道是在哪里闻见过的。繁烟为冉驭斟了杯茶,便习惯性的走到了琴案前,坐下了身子,“难得门主过来一趟,是不是想要听曲子了?”
“我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冉驭看向繁烟,见她的身形又瘦弱了许多,不忍的道,“你的病还没有好,就不要弹琴了,我也不太想听。”
“哦。”
简单的一个字算作回应,有来有往,却叫冉驭有些尴尬了,他看着繁烟,随意的找了个话茬,道:“自你病了以后,我就一直没有时间来看看你,想不到这一见面,果真就生疏了。”
“生疏?”
繁烟错愕,淡淡的道,“繁烟离开佐刹门已经三年了,生疏也是难免的。”
冉驭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生我气,气我把洛儿交给小蝶照顾,可是,茹希在的时候,和小蝶走得最近,于情于理,洛儿都该由小蝶照顾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洛儿痛下杀手的人,可能是她!”
繁烟大声的道,说罢,才觉自己失态了,便缓了缓语气,“因为,她是最后一个见过茹希的人。”
“繁烟,你把小蝶想得太坏了,小蝶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与人和善,她是不会做出伤害茹希的事情的。”
冉驭为蓝小蝶辩解。繁烟冷冷一笑,问:“那我就是该叫人怀疑的吗?”
冉驭,我不懂你了,真的不懂了,为何要那么的相信蓝小蝶呢?“你们俩个人,我都未曾怀疑过。繁烟,小蝶只是一心向着茹希,说话难免冲了些,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冉驭道。繁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将手放到了琴弦上,撩拨了起来,弹了一会儿,心情亦平静了许多,才开口,道:“你对蓝阁主好像出奇的信任。听说,你们是在苗疆认识的?”
“是,她救了我,结果自己反倒是被毒蛇咬伤了。她伤好以后,央求着我带她来京城,于是,她就陪我一同过来了,我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会有危险,就找她要了几颗珍珠,承诺她,若是倦了,就来佐刹门当阁主来。”
冉驭回答。这样的回答,叫繁烟只觉得荒诞,可有些话,她不能问,只好闭上了嘴。“事实证明,我做得很对,小蝶把锁神阁打理得很好。”
“也许吧。”
繁烟不温不火的道,说罢,将所有感情都付诸于琴上了,她在弹琴,亦在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她哀叹,冉驭的引狼入室而不自知。但与冉驭相比,最可悲的莫过于她自己不是吗?明明知道真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风起,遒劲的风息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亦吹得天幕愈发的灰暗,仿佛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就已经变了天。不久,雨亦至。冰冷的雨水透过敞开的窗潲了进来,打在繁烟的背脊上,她站起身子,用手接了些雨水,凉凉得滋润着她的心扉。她沉醉在其中,却不知这场雨亦预示着佐刹门变天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