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外，月歌踏雪而来，洁白的兔毛夹裙比那瑞雪还盛几分，在这皑皑雪景之中依旧是难掩的风华绝代。走路时，月歌并没有刻意掩藏掉自己的脚步声，所以，茹希听见。她没有立即转头，只是继续收拾着灶台上的药，自然的问：“婆婆，你来了？”

她与月歌相处过几年，月歌走路的声音与味道，她是最为熟悉的。“你还在忙吗？”

月歌问。茹希摇了摇头，“把这些药渣弄干净就不忙了。”

话落，她也将灶台收拾干净了，放下抹布，转过身子，询问道，“婆婆找我有事情？”

“我们去赏赏雪景吧。”

月歌没有正面回答茹希的话，但也没有否认什么，如此一说，也倒是说明她有事情了。两人朝着外面走去，沿着曲折的游廊行行转转，走至了凉亭下，围着炉火坐下，四处皆白，就连这座小亭子也在白雪覆盖下多出了另一番风韵。月歌伸出手指，放入积雪中，随意的画了几笔，横横竖竖的交错着，看起来颇为凌乱，她看了一会儿，复又将勾勒的图案抹去，“茹希辛苦了你，驭儿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要不是你的照顾，他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茹希微微一笑，月歌的感谢，她受之有愧，“这并不是茹希的功劳，而是他意志力坚定的结果。”

说着，她顿了一顿，“婆婆找茹希来，应该是有其他事情吧？”

月歌看了茹希一眼，眼神里有一些飘忽不定的光彩，很快又将视线移向了亭子外，“驭儿始终都是佐刹门的门主，他的病好了，自然就会去从蓝小蝶手中夺回佐刹门。”

“是，依照冉驭的性子，绝对会的。”

茹希认同的点了点头，“可他与蓝小蝶毕竟是姐弟，本是同根，相煎何太急？”

“他们不该自相残杀的。”

月歌的声音低了下来，“素来，佐刹门就是个冷血的地方，不谈感情，为了一个位置，父子可以相残。”

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的想起多年前，冉驭为了门主之位狠心的对自己父亲冉绝人痛下杀手的情景，虽然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每每想来，她的心里就分外难受，她不希望冉驭再一次上演亲人相残的惨剧来。“父子相残……”茹希亦想到了冉绝人，现在是不是这样的事情要再一次上演了？见茹希也在暗暗计较，月歌淡淡的道：“你就没有想过和驭儿离开佐刹门去过平静的日子吗？”

“平静的日子？我可以吗？”

问着，茹希下意识的抬起手，抚了抚眼角，依稀能摸见皱纹的纹路来，她在衰老，虽然钰凌帮她开过几服药，可收效甚微，也许，不久之后，她就会变成一个老太婆。“婆婆，我不能去左右冉驭的想法，他是属于佐刹门的。”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能与心爱之人隐居在世外桃源吗？”

月歌又问。“可现在的我根本不配去爱其他人。婆婆，我和冉驭是有缘无分，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茹希并不知道月歌知晓她患了早衰之症，有口难言的道，“他的幸福不在我这里，他有他的想法，我们不能干涉他。”

“可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真的愿意这样放弃吗？”

月歌不甘心的问，“告诉我，你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我……”茹希哑然，“我只想在冉驭好了以后，离开这里。”

说罢，心又痛了起来，不想表露出伤心来，借故说，“婆婆，我有些冷了，我想回去了。”

不待月歌应允，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一路近乎是在跑，不停歇的奔回自己的房间里，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照了一照，仔细的数了数那细碎的皱纹，一根，两根，三根……比昨天又多了一根。茹希兀自笑笑，竟然笑出了泪来，“婆婆，你看我已经开始变丑了，试问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和冉驭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呢喃着，从抽屉里取出那系了铃铛的红绸缎来，上面的字迹刺痛了她的眼，“白首偕老……白首……”说着，忍不住伏在了梳妆台前，抽泣起来。钰凌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见茹希哭得正是伤心，又看了看她面前的红绸缎，猜出了个大概，“你又在想这些伤心事了？不是和我约定好了吗？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要放弃，你会好起来的，其实早衰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茹希抬起头，眸子里噙满了泪花，“钰凌，你看我的脸上又多了一条皱纹，我会一天一天的老去，你不用再安慰我了。”

钰凌看了看茹希的眼角，扯谎道：“哪里有什么皱纹，是你想太多了。”

“有的，真的有的。”

茹希把鬓角的发撩了起来，叫钰凌看得仔细。这下再也无法逃避这些细小的纹路了，钰凌又仔细的看了看，“你多想了，你最近太过劳累了，所以才会长皱纹的，你放心，这不能代表你正在衰老。”

“那如何才能代表？”

“这……”钰凌无言以对，想了很久，才想到，“除非你的头发开始变白，现在我已经在用药来调理你的身子了，只要你还没有白头发，一切都还可以挽回，你要记住不可以太伤心，也不可以再受什么刺激，否则就真的挽回不了了。”

“挽回……”还有挽回的机会吗？茹希垂下眼眸。“都怪我不好，医术不济，帮不了你。”

见茹希神伤着，钰凌的心情也不好了，“你不要及早的否定自己，我们都还是有机会的。”

“机会……”茹希径自否定了所有的憧憬，淡淡的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要帮我照顾好冉驭。”

“走？”

钰凌用双手将茹希的身子扳过来，使之正视自己，“你不可以这样子！你知道吗，我们都希望你能和门主走下去，最近荆无声也在试着逼门主说出真心话。我们都觉得其实你已经驻扎进门主心里了，从很久以前就是了，只是他不承认罢了。”

“他不喜欢，你们逼他又能证明什么？”

茹希心灰意冷的道，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懂得勉强来的幸福不是幸福了，更何况她也不是以前的茹希了，她该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