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生出怨恨,她的爹为什么不再身边,生了她却不养她,她们受了辱连个依仗的人都没有,这都是他的错。可是这种自怨自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们母女都为吃饱肚子而日日忙碌。如今却突然蹦出一个叫爹的人,虽然真真只有十岁,但她从娘的言辞及那叫二爷的态度中感觉到,她并不是他的女儿,但是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逝,并且肯定与他有所关联。“累了么,要不要趟会儿?”
顾二爷生硬的说道。他心痛的葬了妍然,便带着真真赶着车回顾府。马车已然行程了多半,他才蓦然发现,这个叫真真的小姑娘刚刚死了娘,现在独独一人,却一点哭闹的都没有,只是拿着一双红红温温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真真乖巧的道:“不累,您睡吧,不用担心我。”
声音有些涩涩的吵哑,眼儿因一说话而通红,似乎又管不住泪水了,可是她必需把它逼着回去。顾二爷没听到真真唤爹,以为她心里有负担,所以道:“你现在就是我的女儿,以后也会是。”
真真听得出来他要自己不要担心往后的生活,他就是她永远的依仗。“你必需在心里记住我们是父女……希望在下车之前,你能够对此习惯。”
如若让家里人看出疑问,他真不知道怎么交待,还有他的妻子萧氏,可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要怎么哄得她接受真真,实在是让他头痛不已。真真紧紧的搂着小包袱小声的唤了“爹爹”,顾二爷便满意的闭着眼养神,真真也松了口气,盯着包袱有些出神。包袱里面装着娘亲手给做的衣衫,虽然是粗布却是她最宝贝的物件,娘说她虽然离开了自己,但是会在天上看着她,只要她望着天空,最明亮的地一颗星星便是娘亲的眼睛,它会一直看着她,要她幸福平安的过每一天。其实她知道娘都是骗她的,这五年来四处讨生活,捡吃捡穿,她比一般的孩子早知世事,明白人死了就再没有了,可是即便她再懂事,娘亲说没了就是没了,再也回不来,也不会变成什么星星,想着想着心里就酸成了一团,眼泪扑哧扑哧一颗颗往下掉。但是她又怕这个叫爹的人看着烦,嫌弃她不要她跟着去,于是便趴在包袱里使劲咬着牙,痛苦的默默流着眼泪。马车咕噜的转着,慢慢的向前行驶着,直到入夜之后他们才回到雾城,顾府便是雾城最大了刺绣行家,顾府一手祖传的“顾绣”,以针法简单平滑,绣品逼真精美而著名,是当时国内最有名的刺绣世家。故而顾府只在雾城便经营着上百家绣坊,绣工达千人之多,雾城也因顾府的名声,而引来更多外商,连带雾城周边全是种桑养蚕织布的商家,成为国内纺织业最主要的城市,经济最繁荣,朝廷最重视的城市之一。顾府家族族人众多,代代顾氏女人均会出刺绣的能手,而顾老夫人便是其中之最,是顾府以刺绣发家以来手艺最精湛的一人。真真跟着下了马车,仰面望去便是顾府的宅子。真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美的房子,傻傻的盯着一时都移不开了眼。大门两边是玉制的两座石狮像,石阶是碧幽光滑亮眼,美轮美奂的雕梁楼阁,左右张望似乎都看不尽头,占地之广阔,气势之辉煌,一切极尽奢华之至!马车临门就有房人来迎接,讨好着顾二爷虚含问暖,顾二爷似有不耐,没有一个好脸色,向着呆滞的真真道:“走吧。”
率先向门里走去,真真愣愣的跟在身后,下人们看她穿着简朴只认为是带回的下人,便也没人招呼着她。进了二门,一个管事模样的姑姑迎来了上来,长相秀丽干净,她还没有行礼,就听顾二爷问道:“夫人可曾有问起什么?”
今日走的冲忙,还没来得急向府里报一声,又忆起过逝的顾妍然,顾二爷既难受又烦燥,回头瞪了眼真真,真真立即低下头不敢再东张西望,赶紧的跟了上来。那管事的姑姑眼巧留了意,行了礼迎着顾二爷便先进了“听雨轩”,这是顾二爷及家眷住的院子。“夫人问起过,奴婢回说爷今日肯定会赶回来,让夫人放心便成。只是晚饭时老夫人传了话要所有人到主屋用饭,知道二爷还没回府,到是责了两句,不过夫人已经给了解释,说是绣楼突然有了急事便给耽搁了,老太爷和老夫人便也没太责怪了。”
顾二爷突然停了脚,转身就往回走,边道:“我先去给母亲问个安,红莺你去个夫人传个话,我马上就回屋。”
红莺立即笑着称是,正待回院去,就听到顾二爷又说道:“她……”指着真真说道,有些迟疑,皱了眉接道:“没事,你去吧。”
红莺笑着注意了那个小丫头,便听到顾二爷低语道:“真真跟我来吧,记得过去要听话要有礼貌。”
“是,爹爹。”
软软的回答道。红莺眉上一跳,脸色大变,没作声色,急步就回了院子。顾二爷望了红莺身后一眼,看着一脸无辜真真闪过一丝责怪,马上又变成无奈的深深叹息,便牵着她朝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