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先生及顾雪真三人离去,大帐里安静下来,晋王突然起声,“什么事?”
而刚离大帐十步之远的阿哑,突然脚上一顿,回望了一眼大帐,良辰提醒,她才紧着眉离开。帐中仍只有晋王一人坐于几前看着文卷,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低声禀道:“属下们几日查探,只有顾府二爷有些可疑,殿下已下严令不得出城,可他却在今日午时离城,属下看他功夫不弱,飞身上城轻而易举,已着晋七与晋十五跟踪,若有可疑立时来报。”
晋王冷眸微眯,“萧府有什么动静?”
“禀殿下,萧老爷听说其女在殿下身边,曾派人到城里殿下所住的客栈造访过,不过萧小姐并没有接见。”
“萧府……”沉眸子越来幽动,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敲在桌案上,眼过流光,便道:“把皇上赐给本王的萧雨秋带到这里来,太危险的人物还是放在身边安全一点。”
感觉下属并未如往日般离开,李弈便道:“还有什么事?”
“今日沈二少奶奶出城,她身边的一个丫头,竟然同时挽两个人飞身出城,依属下看那婢女的武功定在属下之上,刚才属下来见殿下时,她似已有所发现,不仅机警且武功高强,定不是一个平常的婢女。”
李弈手上没歇,凌厉的黑眸里绽出兴奋却危险的火花,口中念念有语,“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晋一,依你看,这沈先生真是单纯的仁义之士?”
敲在桌面上的动作越来急快了许多,暗处的晋一立即回道:“属下只是一个护卫,猜不出他是不是表里如一,但是属下觉得,这个沈先生大义有些过头,不仅把自己儿子送进安置所,而且他自己也从不离开一步……瘟疫如此厉害,他当真不怕死?”
冷冷的勾起一抹深意的笑,李弈淡了淡眼中厉色,手下敲动平缓许多,“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不过本王收到一件更有趣的消息,萧老爷的独子萧雨笙竟然投在东山王军中。”
暗中晋一惊讶接道:“东山王?就是那外姓王爷,皇上前几年才封王赐疆,不过近几年来他的势力,在皇后这一党的支持下越来越壮大,大部分皇族王爷也比不得,如此对殿下你可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呀!”
“知道怎么做了……”李弈却没透出一丝被威胁之骇,淡淡的这么说,便双拾起桌上的卷宗细看起来。沈先生把自己住的帐蓬给了雪真主仆三人,而他则跟花师傅挤挤就成,本来这里住的地方越来越少,如今多了三个女人还真是有诸多的不方便。雪真脸上抱歉得很,想着心里的牵挂,是再等不得了,于是便问道:“公公,沐阳他……”“其他的事先别管,先把你们三个打理妥当,住处也得收拾一下……”沈先生打断了她的话,看他又唤了随身的小厮进来搬东西,好似忙碌得很,雪真一时就不好再问出口。“到底是谁来了,要你跟我挤……”突然门口就传来很不爽的声音,雪真一看是花师傅,立即高兴的就招呼,“师傅……雪真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了。”
“你…你,雪真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花师傅本是笑开的颜上立即绷得怒起,还真不是作笑,是真的怒目瞪着沈先生,“你是怎么做人家公公的,自个儿跟着来胡闹,把孩子一个一个弄进来,你到底是想干嘛?”
雪真疑惑,师傅怎么了,看到她为何这么生气,对公公也没有个好脸色。沈先生只瞪着眼,闪着只有他们二人能明白的深意,“不是老夫人想干什么,而是你想怎么做,昨夜我于你的话,就好生想想吧!”
看起来似乎比花师傅还恼火,这到是雪真首次见公公对外人这般态度,在人们心目中他就是“沈先生”,一个被世人无比敬仰的人,似乎在所有人心中不应该有情绪波动。公公对师傅的态度也不像是外人,那他们昨夜到底说了啥?花师傅静了下脸,似乎往日那笑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脸上沉重的闪了下神,发现雪真还望着他,且冲满探究,不知为何立即就是一避她的目光,转身离开之前只吩咐了手下的人,多给雪真主仆三人作防护的用俱。终于看到沈沐阳时,那已是傍晚的时候,雪真觉得公公是故意拖着她,不让她来看沈沐阳多半是怕她自己过意伤心。暗沉湿闷的帐蓬里,两边都睡着得病的人,雪真一一走过,只往最里面的身形而去,沈沐阳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衫还算干净,眼睛全是闭着的,脸上黑气腾腾,发焦的嘴角嗯嗯的发着呻吟。雪真止不住哭出声,忙用一手捂住嘴,看他似有所发觉,立即拔身就往外跑,阿哑与良辰立即也跟在她身后。“少奶奶……”良辰担忧的走近蹲在地上的雪真,她肩膀急耸哭得好伤痛,“呜呜……我不知道他竟是那个模样呜……为什么我没有得疫病,为什么要他一个人承受折磨呜呜……”“还记得我给你喝的那药吧!”
这时花师傅带着几个属下,正是四处查诊病情的层度,刚出一座帐蓬便听到她这么哭喊着。花师傅一行五六个人,人人护衣着身,连头上都笼上紧贴的帽子,手上戴着像兽皮的手套,脸上就露出一对眼睛出来,这等模样虽然看不清楚,但花师傅左面上的面具尤为醒目,故而三人都认出了人。良辰眼里红着,便立即责问道:“花师傅你不是说能够治这疫病吗,为什么还死了那么多人,二少爷也……呜……你根本就是庸医嘛!”
这话花师傅到没在意,可他身后的几个跟随的人却难看的脸色,“没看到师傅也疲得很吗,从这些人来了后,他哪一天能睡个安稳觉了,你们和那些无知的灾民都一个样,只看到那些病死的,怎么没看那些活过来的人也不少呢!”
雪真听这话眼猛得一抬,乱抹了眼泪,“师傅,真的有人活过来吗,这病真的治得好?”
很迫切的眼神,看得人都有些不忍,花师傅点头称是,又责怪了身后那说话的人一眼。这些人都是晋王军中的军医,数十天下来对花师傅的医术个个钦佩不已,自然更听不得有人如此误解他。雪真这时才发现师傅果然憔悴好多,良辰也觉误解了人,有些捌扭的向他道了欠,花师傅抬了抬手很不在意,只对雪真说,“你没被感染是因为早先喝过防疫汤药,不过也是侥幸,所以要在这里呆下来,你与你的丫头们都得照顾好自己,给你们的防护用俱还是戴上要紧。”
雪真眼过自责来得太急切了,确实没戴那个蒙在嘴上的东西,想起沈沐阳的病情,雪真焦了眼,走近他,“那沐阳的病……也会好的,是吗?”
花师傅又是一避身,只道:“病人的体质最重要,就看他抗不抗得住。”
“那用不用煎药什么的,雪真要亲自照顾他。”
这时花师傅身后的人又道:“夫人你要呆在这里,就到过道的墙壁上看看那些防疫措施的条例,这痢疾哪需要什么药来治,只要他们身体强状经得起腹泄的折腾,等泄完了体中感染的病毒,便会自然不药而愈……”虽然那人说话和神情都透着鄙夷,但雪真仍是需心的听着,而花师傅也没有打断,自然是她要呆在这里,当然了解清楚治疗的过程最为妥当,也因为如今他实不想与她太过亲密,那日晚间的惊闻,着实让花师傅许多日子不安稳,如今见一次顾雪真,这内心的愧疚感便更加深入。原来这种痢疾是病毒性的,无论你用什么灵丹妙药医治得病的人根本就不应药,若是医者再胡乱开门的话,说不定对病人更加是雪上加霜。可最要命的是感染的人,除了喝烧开的盐水之外,便什么都不能用,不然腹泄永远都停不了的一天,那么感染的人便会最后脱力而亡。雪真细一算来,沈沐阳离开府里也有六天多了,难道说他就六天没有食任务东西吗?眼里斥痛难当,心里像一把大刀在里面绞着疼。如今哭泣又有什么用,她要得是坚强,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坚定信念,沈沐阳会好,一定要好。自从这一日起,雪真便听从花师傅的吩咐,穿上防护衣戴上口罩,不在深沐阳的帐里照顾着,就是和两个丫头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那晋王可说了的,给她两天试用时间,若是出了差子,便要她离开,雪真觉着这人是说一不二的主,所以做事便更加上小心仔细。而沈沐阳病得糊里糊涂的,雪真又戴着口罩,到是一直没有认出她来,还以为是前些天那些照顾他的士兵,有时也听得到有人在耳边念念有词,只认为又是他爹在那里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