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司制房的人起得很早,站在各自的房门前,看着那十四名女史、宫女,她们着回便装,负着包袱。其间的一名女史却依旧着了鲜亮的宫衣,神情中尽是矛盾与酸楚。她站在司制的身侧,低垂着脑袋,怀里抱着包袱。气氛显得很怪异,有疑惑,有悲伤、还有酸楚。然,黄玉像见鬼一般跌跌撞撞地奔到院子里,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苏漪患怪病了,一晚时间,脸上、手上都长了红斑。”
“啊——”众人唏嘘,要走的,留下的都速速望向苏漪的房间。苏漪面蒙着丝巾,尴尬非常地移步出来,扫过众人,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虽是蒙了丝巾,可鼻翼两边的点点红斑还是清晰可见。罗掌制忙道:“苏漪,你这是……”苏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便是如此。”
安典制道:“怎么会这样?你擦了什么东西?”
不待苏漪开口,黄玉道:“昨儿晚上,大乐苑的姜婕妤派人送了她一盒水粉。”
如果姜婕妤真的要害她,她绝不会坐在待毙,人敬她,她敬人,人若犯她,她也不会心慈手软。苏漪从怀中掏出那盒薄荷味的水粉,罗掌制接过水粉又递与身后的司制。司制放在鼻息间闻了又闻,用手挖出一点涂抹到手上,道:“这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确是上等水粉。”
罗掌制试了,安典制也试了,都说是最好的,然后交与苏漪。黄玉嘴快,惊异地道:“啊——苏漪,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在宫中,若是被视为瘟疫,唯一的下场便是被抛于荒野死路一条。“司制,我陪苏漪去太医院。”
安典制道。原本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却在一夕之间容貌尽毁,换成谁都会难过的。站在司制身后的女史说话了:“禀司制,就算苏女史的脸治愈,瞧这模样也被毁了。我……愿意把自己出宫的名额让与她,请司制允她出宫吧。”
“方女史!”
苏漪认得这名女史,她是十一年入的宫,这些年来里就期望早些出宫。谁会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谁也不能。方女史从怀中掏出内务府发放的出宫令牌,悲伤地道:“当初进宫便是期望母亲和妹妹能过上好日子。可昨儿我才知道,她们都不再了。”
她们不再了,方女史便不想再回家乡,当年她为了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不惜自愿代有钱人家的女儿进宫,换了八十两银子,可父亲却用方女史换回的银子盖新屋娶小妾。那小妾不久之后就替他生了一个儿子,为了让家里的日子更好过些,父亲居然狠心将方女史的妹妹卖与老员外为小妾,妹妹不甘受辱悬梁自尽,而母亲也因此事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临终前,希望方女史不要再回到家中。只是司制房离宫名额已经上报,且已汇总,按照以往的规矩,理应由候补代替。可这名额本属方女史,她也有权让给任何一个人。苏漪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出宫之事竟已近在眼前,她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司制扫视四周,道:“司制房的人有情有义,各位没有异议吧。苏女史今容貌被毁,不如让她趁早离去。”
“司制,这么做不公平。”
“就是!”
片刻间,司制房里议论纷纷,最有意见的莫过于那些候选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