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依一眼就认出顾韦鹰,她马上停下笛子低下头,就怕自己泄露了憎恨厌恶的情绪,她卑微地退后几步,微微福身行礼,很是符合一个丫环该做的事。顾咏莲也停下弹筝,站起来迎接:“爹,你怎么有空过来。”
“嗯。”
顾韦鹰含糊回应一声,然后盯着无依问:“刚才是你在吹笛?”
无依没有抬头,尽量维持平稳的声调:“是的。”
“你不知道在青剑门不许出现笛子,更何况是吹皱,这可是青剑门的大忌。”
顾韦鹰微怒地责备。顾咏莲马上为无依解释:“爹,是咏莲一时忘了。芊芊是新来的丫头,不懂这个规矩,我又见她喜好音律就让她与女儿合奏。不关她的事,请爹不要责罚她。”
顾韦鹰看到顾咏莲求情,瞪了无依一眼:“下不为例。”
顾韦鹰转身要走,想了一下又回头对无依伸出手:“把笛子交出来。”
无依低垂的眉眼冷冷一笑,双手奉上那支银笛。顾韦鹰接过一看,大惊失色,他颤抖着站不稳后退,声音也带着无比震惊。他指着无依:“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无依瞬间换了一副表情,抬起头已经是满脸惊恐,她惧怕地跪下:“求掌柜开恩,奴婢知错了,下次不会再吹笛子了。”
顾韦鹰疑惑地看着她,“这支笛子是你的吗?”
“是奴婢捡来的,看到它的时候上面都是血,可是奴婢实在太喜欢了,就捡起来拿去溪边洗干净,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
无依心里暗讽,顾韦鹰你也会心虚害怕吗,没错,那就是萧氏一族的蛊笛,只有萧氏一族的人才知道它的与众不同,顾韦鹰会认出蛊笛,是因为他曾经那么深入地潜伏在萧氏一族中,也后来血腥罪恶的背叛做计划。无依特地把蛊笛暴露在顾韦鹰眼前,就是让他记起曾经的满手血腥。顾韦鹰揣摩着无依的话,仍是抱有怀疑,他再次细细打量无依的脸,越看越像萧月媚,难道是:“无依?”
他试探地唤了一声。无依听到他这么叫,一脸疑惑:“顾掌门怎么知道芊芊是悲苦无依的孤女呐?”
顾韦鹰一愣,顾咏莲也疑惑地看着很怪异的他:“爹,你没事吧?”
顾韦鹰假咳几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没事,我只是太厌恶笛子的声音。我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意识到笛子还握在手里,随手一扔在草丛里。无依眼里闪过一丝阴冷,顾韦鹰还是这么绝情,以前不珍惜娘的一片深情,现在也如此轻视娘的遗物,迟早会让他受到报应的。顾咏莲看着他走出去,她松了一口气,去捡起那支笛子走到无依身边,“芊芊,吓到了吧,我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这么讨厌笛声。这支小笛做工精致,看着挺讨喜的,丢了可惜,你还是好好留着吧,不过要藏好,千万别让我爹再看见了。”
“是,谢谢大小姐。”
无依道谢之后就端着餐盘走了。无依没有马上回厨房,而是在后院一座假山后坐下,她一次又一次深呼吸才能压抑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十年来,她一直想象着见到顾韦鹰会有怎样的反应,是暴怒,是憎恨,还是什么的。她一想到与这个伪君子有血缘关系,就连自己也厌恶。那是她一辈子都不能更改的耻辱和罪恶,娘留下一眼让自己恕罪是理所当然的。爹的残忍,娘的误信,无依有时候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一场悲剧的结晶。杨昊去厨房找无依的时候,听说她去给顾咏莲送羹汤,就想在路上等她,可是见到她神色恍惚地往后院走去,担心地跟了过去。却见到她坐在假山后埋头于膝上。杨昊蹲在她身边,抚上她的发,“无依,你在哭吗?”
良久,无依抬起头,脸上平静如初,而且没有眼泪的湿意。“从我娘死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有哭过了。”
无依淡漠地说完,站起来往厨房那边走去。杨昊却被她那句话震住,呆呆地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