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菜的香气，饿了大半天的梨白早就将他抢杂志的不悦给忘了，埋头吃几口，喝几口，也不吭声，像是对面坐着的是空气。大衣从她身上滑落，然后因为衬衣太大，胸口的春光也露出了好大一片，宁墨低着头吃菜，也没有说话，更没有抬头。梨白一下子吃掉了一碗饭，肚子有些撑，从沙发上下来，四处的活动，而原本走动的步子在看到他的侧脸时，忽然就停下了。从她的方向望过去，他修长的身影包裹着长期养成的气场，并没有因为坏了一条手臂而显得不再那么完美了。她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回头看她，两人这么一对视，梨白就心虚了，好像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逮个正着，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点的红。宁墨眯了眯眼，看到她时冰冷的眼眸中带了几分柔和，甚至在看到她脸上那抹潮红时，忽然就笑了笑，笑得那般有魅力，以致淡淡的笑容也格外的光彩照人。梨白重新窝回沙发上，这才似乎发现自己穿着他的白色衬衣，领口垂得很下，充满诱惑性的，定力不强的人怕是要随时扑过来了。她眨了眨眼，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给她换衣裳的黑手，除了眼前这位，还能是谁？“喂，你，是你给我那个……那个的？”

梨白抖了抖身上的衬衣，不好意思的问。“那个是哪样？”

“那个就是那个啊。”

“小北，我看你还是一边自娱自乐去比较好。”

宁墨故意耸耸肩，“我救一只猪还能哼哼出几个调，你倒好，全是一个调子，我怎么知道你是哪个意思？”

梨白一拍桌子，“就是我在问你，是不是你替我换的衣裳。”

“原来是这样子，直说好了，绕什么弯子。”

宁墨笑得一派得意，放下碗筷，让崇明收了，看着她难以忍受的委屈的模样，又笑，“的确，换衣服的时候，还顺手给你擦了擦身子。”

“你……”“我是好意。”

宁墨咬牙嚼字，有些幸灾乐祸，“你落在那个脏水潭里，浑身很臭知不知道？”

梨白憋了半天，话没憋出来，倒把脸给憋红了，到最后咬牙切齿外加皱眉瞪眼的，“宁先生，你会得报应的。”

“嗯，我知道，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那你遭报应了吗？”

“有，所以上天就派你来折磨我。”

梨白猛吸一口冷气，自己怎么好端端的成了他的报应了呢？这人，字字句句都是陷井，可恶。“你别跟我说话了，我累。”

是啊，跟他说话费脑子，还不如睡大觉来得安稳些，甚至于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连身子都往边上歪了歪。“嗯，在你睡觉前，给我滚过来一点。”

宁墨拍了拍身边的坐位。“干嘛？”

“你是自己滚过来？还是要我过去？”

宁墨瞧她一眼，眼里略带色彩的成份，梨白很识趣的还是将自己给挪过去，坐在他边上。“把手伸过来。”

“干嘛？”

契而不舍的问。“伸不伸？”

“不伸。”

绝不能再向这魔鬼妥协了，梨白觉得自己快被魔鬼折磨得神经虚弱了。可是，机上是他的地盘，这人有持无恐的，哗啦一下就伸过手，和以前一样霸道的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抢过她特意藏在身后的手，放在眼前细细的瞧。“你这手指上，缺少一枚戒指。”

他说着，摸出那枚从拍卖会拍来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手指上。“你这黑曜石手链，我上次不是丢了么？”

然后顺理成章的，捋下她的手链，丢掉，啪的一下扣上一只手镯。真是要命，梨白拍着额头，挣扎，挣扎没用，抗议，抗议无效，骂他，打他，都像是对牛弹琴，相反他不动声色就有反弹的功效。“宁先生，你这戒指，可是送给安小姐的呢。你给我是怎么回事儿？”

梨白愤愤然，想脱下甩回他脸上，却被他又一次压下，“我告诉你，你如果敢取下，取下一次我就杀掉你家里人一条命，取两次就杀两个人，直到你亲人杀光为止，或者，你不再将它取下来为止。”

“宁墨，这里是法律社会，你别想拿杀人来威胁我。”

梨白几乎要叫起来。“要不，咱们试试？”

后话虽然没说，但意思却是最清晰不过，梨白无力的垂在沙发上，想滚远一点都没有力气了。她暗沉眸子像覆了霰雪，又问：“那这只手镯呢？”

宁墨拉了拉衣袖，暗蓝色的宝石袖扣一如主人那般，泛着低调的奢华和不可侵犯的尊贵，“这是你上次在孤儿院拍卖会上拍卖的毕业作品，这个世上，只有你戴着最合适。”

“我要一个理由。”

梨白的语气不疾不徐，“你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送我？”

“因为你是安稀北。”

“我说过我不是她。”

“那咱们就慢慢耗着，看谁耗得过谁。我总能磨到你承认的那一天。”

宁墨的态度拿捏得很准，一开口梨白便落了下风。她双眼不复平静，显得动荡凌乱：“宁墨，你真无耻。”

然后静默不语，咬牙切齿，生命中有时候出现这样的一段孽缘，未必是好事。被骂作无耻的那人不可置否，极是柔和的一笑，“小北，你知道这个世上，有多少姑娘等着我对她无耻吗？”

梨白指尖紧握，握得都没有了血色：“有谁等着对她无耻，那你就去啊，找我干什么？我招你惹你了？”

宁墨伸手，替她将大衣重新披好，“天冷了，多穿件衣裳，别冻着。”

梨白闭了闭眼，这人上一秒还威胁要杀她全家，下一秒就深情款款俨然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叮嘱她要注意身体，这人大概是有精神分裂。从飞机上下来，又上了他的车子。梨白似真的累了，闭着眼晴不说话，呼吸均匀。沉默中，一直飞奔的车子给她带来一种错觉，似乎就这样带她到海角天涯永不停歇，然而，当车子渐渐停下，梨白看看窗外，她才恍然明白，原来人是无法到达天涯海角的。不过还好，她尚在人间。车子在她家楼下停下，宁墨将她送将大厦门口，门口的阳光斜斜的照着，将两条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

梨白裹紧了他的大衣，秋天的风已经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