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稀北迫不得已追着猫一路前行,最后,人与猫同时在一家名叫“田记粥铺”的店门口停了下来,这家店夹杂在众多气派的门铺中显得很不起眼,但却人来人往,生意出奇的好。“是安小姐,来喝粥吗?”
系着围裙的女人六十多岁,迎过来。“你认识我?”
安稀北觉得奇怪,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呢。“当然认识啊。有好多年了吧。”
“你叫……”“你可以叫我田大妈。以前你在南锦大学读书时,常来我这里喝粥呢……”“我在这里读过书?”
安稀北有些错愕,摇了摇头,她明明是在巴黎读的珠宝专业,怎么又会莫名其妙读了南锦大学?她想说田大妈你肯定认错了,但是,又一想,人家还清楚的知道她的姓呢,怎么可能认错了?店里的客人真多,安稀北真去问一问田大妈,她却已经转身招呼进店的几位客人了。于是,她进了店,对田大妈说,“给我来一碗粥。”
安稀北微笑着,追了雪球一路,也确实有些饿了。田大妈招盛了一碗粥给她端过来。安稀北挤着人群进了店里,看了看,这里的装饰并不怎样,小,但是干净,温馨,灯光也有种引人迷失的感觉。她在最里面找了张位置,田大妈将粥碗放下,安稀北正想问她有没有看到一只猫,田大妈却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你要不到上面看看?”
至于看什么,田大妈没有说,很是忙碌的招呼着新进店的客人。安稀北迟钝了,以为雪球在楼上,便踩着并不宽阔的楼梯往上爬,然而她才从楼梯口探出头,就看到了宁墨那张妖孽脸,椅子的旁边坐着摇尾巴的雪球,对面坐着一位身姿奇佳的美人。那位美人在对着宁墨说,“哥,她还不知道六年前的事吗?”
“她记起了一些片断,但具体我没有跟她说过。”
“我觉得你不该对她有隐瞒。”
“这事以后再说吧。”
宁墨说着,还递过一张纸巾帮美人擦嘴角的粥渍,安稀北缩回脑袋,滚回了楼下,满脑子都是宁墨所说的六年前的事。看了看桌上粥,带着一股清香的味道,在记忆里似乎有几分的熟悉。低下头,吃一口,那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似乎飘出一点模糊的画面。画面中,她和一个男人就坐在这张桌边,她点一碗皮蛋瘦肉粥,他则总是清粥,上面飘几朵碧脆的香葱,那烟雾缭绕中似乎看到自己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后,还要到他碗里舀几口,然后冲着他咧嘴笑。然后男人取笑她,说她吃粥的时候像小猪喝水似的,声音难听。而她则对他绅士般的喝粥方式也极不满,回他说你喝粥的时候跟个病人一样有气无力,样子难看。说完还傻傻的笑着,而他拿起纸巾给她擦嘴,“就你样子好看,好看到都跟白胡子老头一个样了。”
她直接伸手在他嘴边抹了抹,笑着说,“我是老头,那你就是老太,老太好,吃完可以走了吗?”
她移着步都走了几步,回头看那个男人还愣在那里,脸上有些许的红,她跑过去拉他的手,“快走啊,老太,发什么愣?再不走我上课就占不到有利的位置了。”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那个男人的面目在画面中如此朦胧,但她却可以感觉得出,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宁墨。她忽然想起自己被医生抓去后,在铭城国际小区做的那个梦,虽然那是医生催眠她时挖出来的记忆,但那记忆应该也是真实存在着的。再结合宁墨刚才的话,结合田大妈的话,如此一来,完全可以确认自己在六年前就认识了宁墨。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稀北喝着粥,努力装得镇定,苦涩涩的,想笑,却笑不出来。田大妈的店里忽然放了一首好听的音乐,像是心事,从心田缓缓的流淌出来:“对你好对你好,好到你视若无睹,而我却无路可退,可是我也很想有个人来陪,所以才一次次毫无理由的,把你得罪,于是那么傻傻的迂回,一时进一时退,保持安全范围,这个阴谋让我好惭愧,每到孤单夜,闭着眼,一次次回味,那些相见,相识,相爱,却总是莫名错过的滋味。”
安稀北听着听着,眼里忽然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喝完粥之后再也不愿多作停留,裹紧了身上的那件杏子色开司米大衣,用一条浅杏色格子围巾将口鼻都捂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走到门口时停住步子,“田大妈,怎么会突然喜欢上这样一首情歌了?”
田大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是我喜欢,是宁先生喜欢,他每次来都要求我放这一首歌,说是这歌里有回忆。”
“哦?”
安稀北还在发愣之际,田大妈倒有些八卦了,“安小姐,我一直以为,你跟宁先生是一对的,你们当初感情就那么好。”
“田大妈,这逻辑不通,当初再怎么要好的恋人,也可能成为昨日回忆。”
安稀北说着,摸摸兜里打算付钱走人了,没想到追笨笨追出来太急,根本没带钱。田大妈似是看出了安稀北的窘迫,笑着说,“安小姐,您是我们店里最尊贵的客人,怎么能收你的钱呢?说起来,这家店都是因为你而存在着的呢!”
“怎么回事?”
“宁先生对你是不同的。”
田大妈说着往里瞧了瞧,又说,“你也知道,这条街现在在咱们南锦的地价是最高的,这些年地价更是翻了二三十倍了,咱们田记生意再好,也买不起这里的店面。是宁先生买了送给咱们,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保持原样,只因为安小姐你当初爱喝这里的粥,他说你早晚会回来找当初的感觉的。”
安稀北愣了片刻,方才拉开玻璃门走到大街上。氤氲着雾气的田记粥铺显得格外朦胧柔和,宁墨在楼上看着她露在围巾外的一双眼眸,映衬得如同星子,迢遥,并且美丽。但他没有下楼,只是抱着雪球,目送着她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