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间有一个想法，如果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海山一色’的大小姐，不是殷琪，而是殷可，那么，也许会对自己帮助更大吧？可可那么聪明，一定会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不会让自己不开心，也不会让对手抓住把柄。如果有可可在身边，他等于说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也不需要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小飞，虽然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儿子，可是已经令他太失望了，不学无术，高调放肆，到处惹是生非……换了是可可，一定不会这样！可是，可可是个女儿，不论怎么，她都不是儿子！可是，儿子就一定比女儿好吗？殷如山在那瞬间，神智有些恍惚，就在此刻，一阵风吹过了他的头发，夹杂着一丝海风的冷意，就在这丝风中，殷如山恍惚地听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在他身后，喊着：“爸爸！”

他的身躯，猛地一震！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这是可可的声音！可可已经死了！他亲自拿着沾有可可鲜血的衣裳去医院验过DNA的，的确是可可，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女儿！那件衣裳，鲜血斑斑，而且有烈火灼烧的痕迹，一看就知道主人不可能活得下来！他当时也问过，可可的尸骨在哪里，镇干部很遗憾地说，因为那场车祸非常惨烈，当时就已经烧得看不出模样了，而且又没有亲人在旁边，都不知道身份，而且天气太热留着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就随地火化了，只是留下了这件衣裳！他问火化了以后放在哪里了，镇干部说也不太清楚，后来查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片公墓，说是安放那些无主认领的尸骸的，处在一个很偏僻的郊区，周围很乱，空气中还飘散着垃圾场的味道。殷如山甚至不知道这些凌乱简陋的墓碑里面哪一个是属于可可的，但是他立刻拍板决定花了一笔大价钱，将这整个墓地重新翻修了一遍，整治了周围所有的垃圾场和违章建筑，树立了一圈花坛，种上了茉莉花，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可可很喜欢茉莉花。他做这一切，都没告诉黄玉兰，更加没告诉小琪和小飞，很偶尔的时候，他会在深夜开车去那个墓园，站在门口，小声呼唤着可可的名字，当然他不可能经常去，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要是被人拍到出现在这种地方，很危险。他承认，自己偶尔去看看可可，是为了让良心安宁，是为了告诉在天堂的可可，不要怪责他。但是，也有一些莫名的感受，特别是在小飞令他失望的时候，或者黄玉兰忙着搓麻将，去会所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晓芬，想起可可。可可死了，他也没脸再去面对晓芬，只希望她默默地活在这世上某个角落，过着平静的日子，永远也不要出现在公众面前……他后悔吗？不，他不后悔！他从一个凤凰男，被岳父嫌弃提防的窝囊男人，变成H城现在顶级富豪之一，签一个字就关系着几千人的饭碗，别墅跑车私人飞机应有尽有，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他怎么可能会后悔？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殷如山莫名地闻到了，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而在这茉莉花香之中，他再次听见那个娇嫩的声音：“爸爸！”

“爸爸爸爸，有没有给可可买芭比娃娃？”

“爸爸爸爸，门口那只小花猫又来了，它好可怜，一条腿断了，我把它收回家里来养好不好？”

“爸爸爸爸，这是可可煮的银耳糖水，你尝尝，虽然没有张叔叔煮得好，可是也是可可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

一声声，好似最动听的乐曲，却又像是最可怕的魔咒！他明白了，可可一直不肯放过他！就算死了，她也不放过他！“可可……可可……”他只感觉到步伐有些不稳，面前小琪的脸，小飞的脸，许煜城的脸，全部都模糊了下去……模糊了下去……一个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那是一个哭泣的，无助至极，绝望至极的声音！“爸爸！爸爸不要走！不要丢下可可一个人！”

“爸爸不要可可了吗？爸爸真的不要可可了吗？”

“爸爸，可可做错了什么？可可什么都愿意改……可可以后再也不会不听爸爸的话了……爸爸要是不喜欢可可吃很多糖把牙齿吃坏了，可可就再也不吃糖了好不好……爸爸不要走！”

他的眼前一片朦胧，再也不是这豪华宏伟的‘海山一色’，面前还是安和楼那狭小逼仄的店面，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抱着他的腿，清秀可爱的小脸上满是脏污，泪水把她的脸冲得好似一只小花猫，她怎么也不肯放！直到现在，也不肯放过他！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似乎脱缰的野马，口干舌燥，鼻腔缺氧，他再也无法控制！“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殷琪首先发现了殷如山的不对劲，他紧紧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衫，脸色铁青，嘴唇苍白！他全身似乎已经无法支撑自己，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只手杖，来支持自己的重量，但依旧是摇摇欲坠。殷琪赶紧伸出手去扶住殷如山，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子，一个人的力气不够。“爸？爸你不是在吓唬我们吧？”

殷飞一开始有些狐疑，在看见姐姐大惊失色的表情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老爹似乎真的不太舒服，赶紧冲了过来！毕竟，要是老爹真的出事了，他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可是殷如山的眼里已经没有殷琪和殷飞，他看见可可抱着自己的腿，看见自己伸出一条腿，踢开了她，冷冰冰地说：“我当然会来看你的，但首先得确定我是你爸爸，你不是个野种！”

他看见可可的脸突然碎裂开来！血肉纷飞，她明亮的大眼睛变成两个深深的黑洞，闪着冷冰冰的光！“爸爸，我会一直跟着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我！”

“我有一天，一定会找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