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我说肯定是武德卫的手笔。”
桑敬挑眉看向张玟,“老郑干嘛去了?今儿早上怎么没见他练甩符?”
“谁知道了。”
张玟心不在焉的拨弄念珠,“兴许……去澹烟楼打牙祭了。”
说罢,三人齐齐闷哼,异口同声道:“吃独食,被鬼咬!”
如张玟所言,郑琨的确在澹烟楼竹字号雅间吃香菇鸡蓉蒸饺。坐在他对面的便是“老对手”郭铭。 “老郭,咱俩好些年没一块吃饺子了吧?”
郑琨鼻头微红,目光中满满都是对美味蒸饺的折服。 郭铭放下牙著,认真想了想才回道:“大概十四五年了吧。”
“十五年。”
郑琨摇头轻叹,“咱俩一起通过遴选进的神机司,一起当上神机士,又一起成为神机使。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
提及前事,郭铭深有感触,“还是顾……先生出的占筮题目。”
放下竹箸,目光越过窗边高几上盛放着的蕙兰,看向若干年前意气风发的自己,“先生还夸我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正因他的夸赞,我才有劲头不断修习道术,成为神机使。”
想起顾怀德,郭铭对郑琨竖起眉眼,“行了,话说完了,蒸饺也吃了。我回东华门,咱俩不顺路。先走一步。”
怎么就不顺路了?他也是要回东华门的好不好?郑琨赶忙起身拦阻,“老郭,老郭。说得好好的,你走哪儿去?”
郭铭甩开郑琨抓在他衣袖上的手,“要不是澹烟楼客满,鬼才跟你拼一个雅间儿。”
话音刚落,便觉出不对,气得他鼓着腮胸膛不住起伏。 好久没挤兑人有所懈怠。回去得赶紧练起来。 “老郭,待会儿我雇辆车,咱俩一起回去呗。”
郑琨把郭铭拢回到座位上,两手用力摁着他坐下,“我还要了两碗雪花酪,吃完了再走。”
雪花酪?郭铭瞪起眼睛,“那得提前一天预定才行呢。”
澹烟楼的雪花酪七月才有得卖。他喜欢极了。就是最近事多,还没顾得上。原打算今天来澹烟楼吃顿饭顺便订一份,没想到这就有的吃了。 郭铭垂眸思量片刻,眸光突地一沉。 好啊。他还当跟老郑拼雅间是凑巧,万没料到竟是他处心积虑?! 老郑好深的城府。 哼!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 “我昨儿就订了嘛。”
郑琨无可奈何的乜了眼郭铭,“老郭,你多心了。”
郭铭将信将疑,却矢口否认,“我哪有多心,是你多心才对。”
“好吧,好吧。是我多心。”
郑琨盛了碗龙戏二珠汤放在郭铭手边,“我知道你一直怨我。可……那是上头派的差事,我不能不接呀。”
“不能不接?”
郭铭气冲脑仁儿,“老夏怎么就能不接?他比你多长个鼻子还是多长只眼?”
老夏说的是夏长生。当年元和帝钦点夏长生与郑琨查抄顾府。夏长生当着前来传旨的金喜春的面除去官服,离开神机司。从那以后便没了他的消息。 元和帝派人追查其下落,却一无所获。 “老郭,你要这么说就没劲了。当年你谎称得了蛇盘疮,老张深更半夜御剑去追所谓的‘邪祟’,这一追就追了大半个月才回京。老桑更绝,说是给老张搭把手,结果俩月才露头,还瞎编乱造,说什么方向弄反了,跟老张走岔了,一不小心掉邪祟窝里与之大战三十三天。再说老孙……”郑琨端起汤碗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反手抹抹嘴,“老孙那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再说第二遍。”
叹息着轻笑出声,“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他怎么能面不改色说自己被狐狸精给迷了。”
郭铭颔下胡须抖了抖,费了好大劲压住笑意,“单是狐狸精倒也罢了,还有俩母夜叉可就太离谱了。”
“是吧?你也觉得离谱。”
郑琨掩唇打个饱嗝儿,“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的,我跟老沙还不得硬着头皮顶上去?否则,陛下动怒,神机司就保不住了。”
“如此说来,你倒成了顾全大局的仁义之士了?”
郭铭语带嘲讽,“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不是贴金!”
郑琨掩唇又打个饱嗝儿,“其实我们去到顾府也没干什么。就是走走过场。”
“既是走过场。那老沙为何从陆府回来就失了心智?老郑,这么多年了,神机司里人人都对老沙的事三缄其口。”
郭铭屈起手指,轻巧桌面,“我们甚至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郑琨垂下眼帘,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们在顾府究竟做了些什么,现而今只有你知道。”
郭铭目光淡淡瞟了瞟郑琨,“你放心,我不问。问了你也不能说。省些力气吃雪花酪多好。”
“真就是走个过场。说多少遍了你们就是不信。我也不能胡乱编排不是?”
郑琨抬眼与郭铭对视,诚恳言道:“这顿饭,就当是我贺你高升。”
“高升?”
郭铭皱起眉头,“往哪儿升?神机使一辈子都是从八品,你不会忘了吧?”
“你这人没劲透了。”
郑琨扁扁嘴瞥了郭铭一眼,“你说咱们都是神机使,谁不知谁个大概其啊?遴选那天你出的占筮题目,不就是为栖霞公主回京铺路吗?眼瞅着人就快回来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郭铭目光淡淡转为冰冰冷冷,“老郑,合着你就是为了套我话是吧?”
坐直身子,手捻胡须,“我之所以出那道题目是因为我前一晚占卦占出来的。身为神机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能不知道?你少往我脑袋上泼脏水。”
“老郭,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又恼了。”
郑琨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我误会了还不行吗?我给你赔个不是,消消气,消消气。”
郭铭冷哼着扭脸不看郑琨,“吃完雪花酪咱们各走各路!”
…… 隔壁兰字号雅间。 陆玹盯着竹箸中间油油亮亮,颤颤巍巍的猪头肉,吞了吞口水。刚要往嘴里送,就听楼下有人高声嚷着,“凤先生,今儿是不是说公主和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