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琨低下头,望向一片狼藉的寿安寺,心生悲凉。陆五再不来,说不定五明山都能被七芒鬼蝠给祸害平了。 孙恪同样心急,不停地小声叨咕,“怎么还不来?小朱是不是没把话说清楚?”
俞渊手搭凉棚,朝京城方向看去,空空荡荡连一片云彩都没有。俞渊唇角坠了坠,对郑琨道:“老郑,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不……咱们跑吧。”
“跑?跑哪去?”
能跑他刚才借着追寂善的由头就跑了。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是神机使,不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术士。 打不过就跑,便是失职。陛下必定降罪。 更何况倘若逃跑时不小心将七芒鬼蝠引到城里,以致生灵涂炭,那就不是失职而是杀生害命。是要推出午门斩首的。 “老俞,你别犯糊涂!”
唉!好想唱一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孙恪眼眶湿润,正色对俞渊道:“咱们就是死也得死在五明山。”
俞渊长长吐口浊气,“我随便说说罢了。”
眼前忽地一花,就见两人骤然现出形貌。一个是御剑悬在半空的小朱,另一个便是期盼多时的陆五。 救星来了! 俞渊差点喜极而泣。 死不了了!孙恪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陆五姑娘,你可来了。”
陆珍脚踏金灿灿的“树枝”,瞥了眼孙恪却不答话,而是拿出符纸,扬手甩出去,耀目精光宛如一团火球嗡嗡作响打向七芒鬼蝠,将其全部包裹住摄入符中,火球欢快地回到陆珍掌心,变回轻飘飘的符纸。 陆珍朝郑琨等人略一颔首,“收服七芒鬼蝠就是这么简单。”
郑琨老脸滚烫,俞渊轻咳一声,“我去给受伤的僧人化符水。”
孙恪紧随其后,“老俞等等我,我也去。”
“剩下的事便交由神机司处置了。”
陆五向郑琨抱拳拱手,“后会有期。”
这就走了?郑琨赶忙阻拦,“陆五姑娘且慢。”
陆珍单手负在背后,轻挑眉梢看向郑琨,等他道明因由。 “那个……寂善逃了。”
他不想开口相求,毕竟人是在神机司手里走脱的。他们惹的乱子,没理由让陆五帮忙分担。但是神机司死伤不少,他们还得顾着寿安寺这边,能用的人少之又少。回去调拨人手又怕来不及。况且陆五确是个得力的。郑琨将心一横,厚着脸皮道:“能否请陆五姑娘帮忙寻找寂善下落?”
陆珍板着脸,眉头皱的更深。 郑琨见状,又道:“当然不会叫陆五姑娘白忙一场。事成之后,我会在陛下面前为陆五姑娘多多美言。兴许陛下格外开恩,许你进神机司。”
陆珍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弯起唇角,“天下道人都以进神机司为荣,我却不然。而今的神机司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相互督促精进道术,为黎民为苍生的大义之所在。”
轻抬下巴,目露倨傲,“我可以帮忙捉拿寂善,但不是为了进神机司,或是郑神机使的所谓美言。我只是不想寂善再行恶事。”
拱拱手,“若是有缘,江湖再会。”
说罢,扭转身驾着“树枝”飞走了。 郑琨目光沉沉,注视着陆珍渐飞渐远的背影低声喃喃,“人生何处不江湖……陆五,你说呢?”
…… 陆珍脊背笔挺,迎风飞离五明山,估摸着郑琨等人看不见她了,略微松口气。伸手探入荷包,两指夹出一张符纸,刚要掐诀,就听有人唤她,“陆五姑娘,陆五姑娘。”
陆珍赶紧挺起胸膛,神情自若循声望去,“桑神机使?”
桑敬御剑飞至陆珍面前,笑容可掬,“我随你一起去寻寂善可好?”
陆珍呵呵轻笑,“多谢桑神机使美意。”
陆珍呵呵笑两声,婉拒道:“您是知道的,我独来独往惯了。”
抱拳拱手,“就此别过。”
好烦!还得再端着飞一段儿才行。陆珍飒然转身,金灿灿的“树枝”很快便飞离桑敬视线。 桑敬松松垮下肩膀,朝陆珍的背影喟叹道:“你爱惜着点小田螺,它是个好妖精。”
他刻意追过来就是想跟陆五说这句话,终归还是没能磨开面子。 陆珍没有听到桑敬的自言自语,用极快的速度飞到僻静处,掏出祝寻星符,掐诀念咒,喝声:“急急如律令!”
符纸腾地燃起,瞬间化为灰烬簌簌落下的同时汇聚成一只拳头大小的“眼睛”。 这只眼肖似人眼,瞳仁大大,睫毛长长,朝陆珍眨巴眨巴,猛地调转方向,朝官道飞去。 陆珍脚踏“树枝”紧随其后。 …… 寂善坐在武德卫身后,双手紧紧握住马鞍,心中苦不堪言。他造的什么孽?原打算缓一缓就要了栖霞等人性命。哪成想法力尚未恢复,这把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方才栖霞把他托到马背上着实吓了他一大跳。都没来得及拒绝。话又说回来,拒绝也没用。若非法力不够,他又岂会听之任之? 寂善扭转头,回望一眼高耸入云的五明山,长长叹息。不知寿安寺是何环境,但愿七芒鬼蝠能将那班可恶的神机使杀光杀尽。 还有陆五!寂善恨恨咬牙。若不是陆五捉走夜叉刘,他岂能沦落到如斯境地? 最该死的是陆五! 哼!待他卷土重来时便是陆五死期! 念及此,空中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寂善大师好福气,能得武德卫护送。”
寂善骇然睁大眼睛,陆五不是回京城了吗?她怎会出现在此处? 栖霞勒住缰绳,扭转头向后望去,俏生生的小姑娘好似小荷亭亭立在金灿灿的“树杈子”上。“那是陆五姑娘吧?”
栖霞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沉稳之色,由衷赞道:“是个不错的孩子。”
高傥向陆珍一抱拳,“陆五姑娘是为了五明山的夜叉来的吗?敢问一声,眼下寿安寺……” 不等他把话说完,陆珍手中符纸已然脱手,直奔寂善面门而去。 高傥大惊失色,“陆五姑娘不可……”无礼二字尚在喉间,就见寂善嗷的一声怪叫从马背上滑至地面,五官扭曲狰狞,与那个慈蔼的寂善大师判若两人。 陆珍的符纸向他飞来,而他也掏出一张符纸,双脚刚刚沾到地面,符纸已然从他手中甩了出去,却是径直打向栖霞胸口。 什么情况?高傥目光如炬,迅速做出判断:疯娘们要完犊子?!犹疑数息,便用自己壮硕的身躯将栖霞挡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