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阁老府上原想用赏荷宴做遮掩请陆五姑娘帮忙看看。”
临川侯夫人越说越觉得气闷。 不过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跟她闺女一比根本不叫事儿。用得着如此迂回吗?想请陆五姑娘厚着脸皮亲自上门来请就是了。 “先前他们家递帖子,也是因为珍姐儿忙的脚不沾地才给推了。”
陆老太太笑了笑说道:“且我们珍姐儿跟从前不一样。从前她斩妖除魔不用向上司报备。现而今她兼着两家的差事,有两个上司。不好轻易给人用符。何况那是高阁老府上,万一有个闪失,我们珍姐儿担不起。”
临川侯夫人面露赧然。她只想到自家孩子,却没设身处地为陆五姑娘着想。陆老太太把话挑明了一说,实在是叫她无地自容。 “我晓得您的难处。”
陆老太太轻声道:“活到咱们这把岁数,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儿孙。”
临川侯夫人低低应了声是。 “这事儿高阁老他们家应该去找神机司。名正言顺不说,人家也不会推脱。”
陆老太太再抿一口蜜水,“不是我老婆子在背后嚼舌头。事关我们珍姐儿,我不得不说一句。高阁老出身寒微,虽位及阁老,其亲眷行事还是跟偌大的京城格格不入。”
高阁老祖上是农户,在乡下有地有宅,算得上小康之家。高阁老是个读书的种子,从小就显露出天赋。他父亲也有些远见,倾尽全力供他读书科考。 十六岁那年他娶了与之门当户对的童氏为妻,也就是高阁老夫人。 因为出身不高,初入京城时童氏也闹过笑话。但她是个要强的。用心学规矩学礼仪。更是养出个美名在外的高皎皎。这也给她挽回不少颜面。 陆老太太的话说到临川侯夫人心坎里去了,点着头赞道:“您是通透人。”
“称不上通透。无非是活得久,见的多罢了。我也就是跟你絮叨絮叨。”
陆老太太想了想,又道:“人家求的是珍姐儿,还是得等珍姐儿回来拿主意。她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也不能强逼着她去髙府。您回髙府话的时候,把我的意思说明白就行了。”
“我让孩子为难了。”
临川侯夫人歉疚道:“也让您为难了。”
陆老太太摆摆手,“咱们两家的关系在这儿摆着呢。高家知道我们不忍拂了您的面子才上门去求您。说起来,他们家精明的惹人厌了。”
说罢,用帕子捂了捂嘴,“瞧我,一不小心又溜出句不该说的话。您权当没听着吧。”
临川侯夫人掩嘴轻笑,“您说的我爱听。”
…… 日头西斜,陆珍从五明山飞回京城,在自家门口施施然下了“树枝”将其收起纳入荷包。阍人跑到近前,殷勤的说道:“您回来了?飞这一路累坏了吧?”
“还成。”
陆珍轻咳两声,“就是肺管子有些发干。”
“那肯定的。今天多热呀。”
阍人将她迎进门,抬眼就见陆全铁青着脸站在门侧,唤声,“五妹!”
大少爷脸色更青了。大太太怎么还不吩咐他去请大夫? 有病早治,耽误不得! 哎呦喂,他都要急死了。 “大哥。”
陆珍笑容甜甜,“你在等我吗?”
陆全略一颔首,“我有话与你说。”
陆珍疑惑地蹙起眉头,从她记事起,大哥从没如此严肃的对待过她。 陆全没有与她对视,仰起头往小花厅走去。回来之后他想了很多,四叔断袖的事不能跟祖母说,万一气病了,他可就是大大的不孝。 也不能跟娘说,这边告诉完她,用不了盏茶功夫她就得去延年堂告诉祖母。 跟爹说更不行了。他倒是不会生气也不会找祖母拿主意。他能直接抄家伙砸断四叔的腿。 他的爹他了解。绝对能干出这事儿。想来想去,还是找五妹拿主意最为稳妥。她既不会砸断四叔的腿,也不会肚子里存不住话。 两人一妖到在小花厅,陆全睨了田螺精一眼,吩咐道:“你去门口守着,有人经过提醒我们一声。”
望风?田螺精抻直腰杆儿。终于有除背锅之外的正经差事可以干了。脚步匆匆出了门,顺便将其合上立在门外。光是看那道映在门上的笔直身影就有种尽忠职守的感觉。 陆全连连点头,“是个好妖精。”
“差得远了。”
陆珍捡了个座儿坐下,顺手抄起果盘里的大甜桃咬下一大口,甘甜的汁水令她餍足的眯起眼睛,含混不清的说道:“大哥,你也尝尝。味儿不赖。”
“你吃吧。那就是专门给你预备的。”
陆全撩袍坐在陆珍对面,眼睛里满是对懵懂不知真相的妹妹的怜惜与同情。 让她吃吧。要不然待会儿肯定难受的吃不下。灶上正做烧鸡呢,他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吃个果子稳妥些。吃了油腻的,再听四叔的腌臜事儿,恶心的吐了怎么办? 陆珍连着吃了俩大桃,拿起巾子擦净手指,“大哥,你有事就直说吧。吃俩桃垫底,什么样的事儿我都能挺过去。”
真让他说他又不知从何说起。陆全深吸口气,决定从头开始,“我去刑部找你,你没在。正巧遇上苏主事……” “我们叫了一桌席面,没吃完……” “柴火猪头肉火候恰到好处……” 陆全絮絮叨叨,全无重点的从刑部说到方才吃的每一道菜的做法跟味道。 陆珍越听心里越是没底。看起来陆全真正想跟她说的事非常重要且难以启齿。能令他如此为难,究竟什么事儿啊? “那个……”陆珍打断滔滔不绝的陆全,“大哥,你要是再不说,祖母那边就该着急了。”
是了,五妹回府没去延年堂陪祖母说话,祖母能不急嘛。 陆全攥了攥拳,将心一横,语速极快的说道:“我看见四叔跟一个两撇胡俊书生过从甚密。他俩手挽着手招摇过市。”
说罢,好想做错事的是他,耸着肩膀低下头,“你千万别告诉祖母他们。要不然……四叔怕是小命难保。”
她爹断袖了?陆珍怔怔说不出话。她爹命中注定会有一段好姻缘。那人命格极贵。 但是她爹……断袖了!断的如此突然,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晴天霹雳一般,劈的陆珍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