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罚了俸禄，陆珍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下了衙就带田螺精坐车回府。完全没有在外逛游的心情。　　车子刚刚在府门前停下，就听陆玹在车外喊她，“珍姐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声音欢快愉悦。　　陆珍吐口浊气，从车里钻出来，扭脸去看陆玹。人还是那个人，可精气神儿明显跟以往不一样。脸上带着红晕，却不同于炎热引致的面庞泛红，而是从心而发的红晕。　　陆玹赶忙过来扶住陆珍，望了她一眼，忍不住说道：“你脸色这么难看？”

大少爷跟五姑娘脸色都不大好看。阍人腹诽着暗暗叹口气。今儿一整天都没见大少爷出府，也不知道好没好点。　　大太太也不张罗给大少爷请大夫。　　真是急死他了。　　“是啊，不及爹爹脸色好看。”

陆珍话中带着酸意，但是陆玹从里到外都冒甜气儿，自是听不出来。就算听出来，也不会放在心上。　　陆珍下了车，陆玹便松开手，笑说道：“天儿太闷热，许是要下雨。”

下雨的话，他可以带栖霞去秋樱山听雨。光是想想心里就美滋滋。陆玹低下头，抿嘴偷笑。　　陆珍盯着他看了一霎便移开视线。　　她爹这副少男怀春的样子实在是……陆珍摇摇头。反正就是不好看。　　两人一起到在延年堂陪着陆老太太说话。罚俸的事儿，她没有遮掩，早点说也早点让家里人心里有个底。　　陆老太太心疼陆珍，当即就让戴嬷嬷给她拿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陆玹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但也许给她一百两。　　得了两百两的陆珍仍旧郁郁寡欢。　　回到水荷院坐在床上对着桁架上挂着的满满登登的夜行衣长叹一声。　　木香见她不快，便想方设法的哄，“姑娘，穿这身黑紫的吧。”

都是夜行衣颜色却是不尽相同。黑中带紫，黑种带红，黑中带蓝、黑中带绿。夜里瞧不出差异，对着阳光就能看出其中变化。　　陆珍随意指了一套黑中带红的，“今儿不带小田了。就咱俩去。”

木香脆生生应是。　　“去完髙府顺便去凉王府飞一圈。”

陆珍摆弄着荷包里的符纸，看看有没有需要增减的，“没有俸禄，还得干活。我可真是命苦。”

木香赶紧给她宽心，“没事儿的。您多办几件露脸的差事，陛下一高兴随便赏您俩金元宝就抵得上整年俸禄了。”

陆珍琢磨琢磨，重露笑颜，“说的在理。”

心情一下子舒畅了，精神头也足了，“换衣裳，去髙府！”

……　　晚饭过后，高阁老夫人童氏就歪在竹榻上，有一下没一下摇晃着蒲扇，“这天儿热的真够意思。”

高良行单手支着凭几，眺望窗外渐渐浓郁的夜色轻轻嗯了声，转回头瞥了眼童氏手中偌大的蒲扇道：“咱们家又不是用不起冰，你在屋里摆个冰鉴不就得了？”

“蒲扇扇着不伤身。”

童氏撇撇嘴，“再说我也用不惯那个。”

高良行扭回头，继续欣赏夜色。　　“陆五好大的架子。”

童氏扇的累了，将蒲扇放在胸前，缓缓撩动，“咱们家闹不干净的东西也请不动她。说什么等忙完这阵。要是咱们等不及就去东华门请神机使先给看看。”

“不干净的东西？”

高良行颦起眉头，语调拔高，“咱们家闹鬼？”

这事他怎么没听说？　　“没闹，没闹！”

童氏有些急躁，“我就是想叫她来一趟。”

明明他读的书比童氏吃的饭还多。为什么他听不明白童氏话中深意？　　“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你还想让陆五来，是这个意思吗？”

高良行起身走到竹榻旁坐在童氏腿边，“下帖子不就行了？”

“下过帖子了。”

童氏觉得跟高良行说话格外累，“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陆五给拒了！”

高良行往前回想回想，好像是说过。他从来不记这等小事，忘了也不稀奇。　　“拒就拒了吧。”

高良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她现在的确脱不开身。武德卫跟刑部两头跑。够她忙的。”

闻言，童氏把蒲扇撇给高良行，胳膊肘撑着身子坐起来，“陛下器重她？”

高良行沉吟片刻，道：“也可以说是器重吧。陆五是有真本事的。神机司青黄不接，陛下也就指着陆五帮他办差了。”

童氏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喃喃着，“那就更耽误不得了。”

高良行没听清她说什么，随口问一句，“你叨咕什么呢？”

童氏提着裙子两条腿盘起来左蹭右蹭蹭到高阁老身边，压低声音，道：“皎皎跟她成为闺中密友的事儿耽误不得。你想啊，她在皇长孙跟前当差，多多少少能帮皎皎美言几句……”　　她的这点子小心思还是头一次在高良行面前提及。童氏觉得这事儿高良只要不反对就行。剩下的事，她想办法。实在成不了，那就再想别的辙。当然也不能疏忽了给皎皎寻摸别的人家。　　两边挂着呗，反正都别耽误。　　高良行面色阴沉，打断童氏，“皎皎能担得起吗？曹尚书那样的门第对她而言都是高攀，你还敢肖想皇长孙？”

见他如此态度，童氏心里咯噔一声，嘴巴却是够硬，“凭皎皎的好名声，好样貌，根本不叫肖想。”

高良行无奈摇头，“名声是一回事，脾性是另一回事。给皎皎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挺好。安安稳稳，健健康康的。这就是老大的福气了。”

“还有你这样不盼着自家孩子好的？”

童氏白他一眼，“内宅的事儿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高良行真急了，“我不管？等你惹出祸事想管也管不了了！”

腾地站起身，厉声道：“陆五姑娘要是真来了，就说不干净的东西走了！”

童氏赌气道：“走也没那么快！”

“不走我就把皎皎送到庄子上去！”

高良行真动了气，背着手来回踱步，“我谨慎小心了一辈子才让高家改换门庭，决不能毁在你手上！”

童氏委屈的直哭，“我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高家？皎皎不是你高家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