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小雯松松垂下肩膀,重新坐了回去,怅惘地小声嘟囔,“我要是有她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柳乐云单手拄着下巴,“唉,我要是有个家养妖精就好了。”
两人同时叹口气,弯起眼睛相视而笑。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柳乐云问道:“你给婉儿选好礼物没有?过了这个生辰她就十三岁了。我们以后要想时常相聚怕是不易。”
鲁小雯扁扁嘴,幽幽叹口气,“真不想嫁人。”
“说甚浑话?”
柳乐云板起脸孔,“这种话与我说说便罢了。千万不要在你母亲面前提及。”
鲁小雯垂下眼帘,一双莹亮的眸子霎时间失了神采,“我又不是傻子,面对母亲时嘴巴要多甜有多甜,不该说的话半个字都不会说。”
柳乐云握住鲁小雯的手,“庶女是这样的了。我们下半辈子是苦是甜,全凭母亲的善心。”
“你比我强太多了。”
鲁小雯回握住柳乐云的手,“你有姨娘又有个争气的哥哥。我呢?什么都没有。”
“好歹你父亲待你不薄。”
柳乐云眼帘轻颤,声音也有些哽咽,“我那个兄长有他跟没他全无分别。他对姨娘何曾有过笑脸。”
鲁小雯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柳乐云也跟着长叹一声,“真羡慕陆五姑娘。她有法术傍身,纵是嫁了人,也没人敢慢待她。”
“可惜我们不能与她结识。”
鲁小雯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都说她是捡来的,在陆府日子难过。要我说她比我们这些亲生的活得恣意多了。而今在武德卫当差,还有自己的家养妖精……”双手捧起面颊,“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再说下去我都要嫉妒死她了。”
“就算你嫉妒死,人家也不知道。”
柳乐云给鲁小雯续上葡萄浆,“快喝吧,喝完了去给婉儿挑礼物。”
…… “你想审问庄青莲?”
高傥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手边摆着一本已经读完的《孙子兵法》,“会不会耽误明儿个起飞?要是耽误就算了。”
外行就是外行。说的都是外行话。陆珍摆摆手,莞尔笑道:“不耽误。”
高傥垂眸想了想,“那成,你去审吧。让阿克跟你一块儿。力气活吩咐他干。你到底是女孩子,熏一身血腥气不大好。”
陆珍不解的眨巴眨巴眼,“为什么会熏一身血腥气?”
高傥撩起眼帘,神情淡淡睨着她。平时瞧着挺机灵的孩子怎么就不懂审案呢? 这样不行啊。得让阿克好生教教她。 “不该你知道的不用问。”
高傥不耐烦的挥挥手,“上外边找阿克跟你去刑部。庄青莲还在那关着呢。按照你的吩咐凑够了六个属狗的狱卒轮流看守。”
陆珍颔首道:“您办事向来稳妥。”
高傥耐心告罄,连声催促,“去吧,去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阿克领着陆珍到在刑部,亮出令牌道明来意,衙差便将他们带到大牢之中。庄青莲披头散发,盘膝坐在地上,听见脚步声,脖颈动了动,但是并没有抬起头。 微弱的笑声在寂静的大牢里回荡开来,庄青莲自嘲道:“陆五姑娘贵人事忙,终于想起我了?”
狱卒搬来两把太师椅,陆珍和阿克沉着脸撩袍坐定。隔着木栅睨着庄青莲。因他会法术,便将他单独羁押。陆珍在此设下结界,看守他的狱卒也都合过生辰。 陆珍刚要开口,就被阿克用眼神制止住了。陆珍偏头去看阿克,什么意思啊?怎么不让她问话? 阿克用眼神回答,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不是大人就是贵人,他们两个小的只能听命行事。他那一身本领没能全使出来,所以才会一无所获。简言之,上回铩羽而归不能全怪他。大人贵人们在跟前弄得他束手束脚。今次就他和陆五姑娘两个人,当然由他主审。 临来之前大人特特叮嘱,陆五姑娘是外行,他得给她打个样儿! 阿克的眼神,陆珍只读懂了一星半点。反正就是不许她说话!阿克怎么这样?陆珍气得鼓着腮。 见她不高兴,阿克拿出一小包董糖塞进她手里。这是大人从牙缝里省出来给小陆的。大人说了,小陆身世凄凉,前前后后加一起被罚了整年俸禄。有好吃好喝的得给她留着。 多好的大人! 阿克挑起眉梢,示意陆珍吃糖。 陆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糖再看看阿克。开什么玩笑?办正事儿呢,给她包糖作甚? 她是贪嘴的人嘛!用力捏捏油纸包,拢共才三块。太少了点吧? 转念又想,阿克俸禄不多。有好吃的还能想着她算是不错了。 阿克见她面色和缓下来,便放了心。大人说的不错,小孩子嘛,有糖就开心。深吸口气,定定注视着庄青莲,“你……应该想明白了吧?”
他一说话,陆珍立马察觉出不同。阿克的声音语调跟老高有几分相似。 真是的,学谁不好学老高。 他那个一般人捉摸不透的性子,阿克拿捏不住。顶多学点皮毛。陆珍手指灵活的打开油纸包,摸出块糖放进嘴里。 既然阿克用糖堵她的嘴,她就吃呗。吃完了就该她问话了。 庄青莲肩膀一抖,轻蔑笑笑,“这里好吃好睡,有什么可想的呢?”
扬起脸,透过蓬乱的头发去看陆珍。 脏污的结成一片的长发下面有两点微弱的亮光,那是庄青莲的眸子。不知为何,陆珍透过两点微弱的亮光看到庄青莲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解脱与释然。 如同……将死之人。 陆珍暗叫声不妙,慌忙把糖咽进肚里,“他想寻死!”
话音刚落,滴滴鲜血顺着庄青莲唇角落在前襟,霎时间便染红了大片。阿克唤狱卒拿钥匙开门。大牢里顿时慌乱起来。 牢门打开,庄青莲已然侧身倒地抽搐不止。 阿克见状对陆珍道:“他咬舌了。”
狱卒掰开庄青莲的嘴巴,拽出半截带血的舌头,对阿克道:“救不了了。”
阿克略一颔首,“装殓了吧。我自会向大人回禀。”
压低声音,咒骂道:“真真儿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