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把巾子重新别回腰间,竖起耳朵认真听庄青莲如何回答。 庄青莲脸上现出一丝不耐,“我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阿克继续追问,“奉谁的命令?”
庄青莲垂下眼帘,避开阿克的视线,低声道:“王、王爷。”
“王爷?哪个王爷?”
阿克面露不耐,“问一点说一点。这得问到何年何月?”
庄青莲抿了抿嘴唇,道:“凉王。”
果真是凉王! 阿克目露欣喜,庄青莲供出凉王,此番去苏州能省不少气力。呼出一口浊气,沉声呵斥,“你说凉王就凉王?无凭无据谁信呐?”
庄青莲一时语塞,想了想,反驳道:“你爱信不信!”
“哎呦呵!”
阿克撸起袖子,撇了撇嘴,“看把你能耐的。还学会犟嘴了?信不信我一巴掌呼死你!”
凶狠模样令得田螺精缩了缩肩膀。平时和和气气的阿克小哥竟也能一巴掌呼死人。 有点可怕呢。 庄青莲并没有被他吓住,梗起脖子,冷哼道:“来啊,来啊。呼死我啊!”
闻言,阿克挺身往前就走。狱卒赶忙拦腰将他抱住,“爷爷,爷爷,您千万别冲动。他一条贱命不值几个钱。您是金贵人儿呀。若是刚才呼死也就呼死了。可这会儿不行了呀,他供出凉王督察院那边也得提审。小的们交不出人,这养家的差事就丢了。您权当可怜小的一大家子要养,手下留情吧。”
“你起开!”
阿克一手扒拉狱卒胳臂,一手指着庄青莲,“他想死,爷爷我就成全他!”
“爷爷!爷爷!”
狱卒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您行行好,小的求您了。”
他二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做戏。陆珍盯着庄青莲那双藏在蓬乱长发下的眼睛看了又看。庄青莲所言是否属实还有待查证。 然则,京城就只有一个庄青莲吗? 念及此,陆珍脊背发凉。 “阿克!”
她唤道。 还在跟狱卒撕扯的阿克“嗯”了一声,挑眉望向陆珍,“何事?”
陆珍压低声音,对阿克道:“你说京城里会不会还有替凉王办事的术士?或者说,大周还有多少道观听命于凉王?”
阿克心尖儿乱颤,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喃喃着说:“这是个……大案子啊。”
霎时间,牢房里落针可闻。 陆珍思量片刻,问道:“华月枝是你的同伙吧?”
“他?还不够格儿。”
庄青莲轻蔑笑笑,“小华于道术上有些天分不假,却没有雄心壮志。这样的人岂能入王爷的眼?”
入不入凉王的眼又有什么所谓。陆珍有些惋惜的摇摇头。华月枝此生怕是与神机司无缘了。 “可惜了一棵好苗子。”
陆珍叹口气,给阿克递个眼神。 阿克两手掐腰,挑眉问道:“妙远和那老道又是何来历?”
“妙远仙姑直接听命于王爷。至于那老道……”庄青莲沉吟片刻,犹疑着说:“我只知道他是仙姑的左膀右臂,道号蓬莱子。我们称呼他为蓬莱散人。散人行踪飘忽,寻他不着。但若有事,他必定出现。那日仙姑被你们锁入牢中,我得知此信踌躇之际,散人突然出现,与我定下声东击西之计,搭救仙姑。”
陆珍哂笑一声,“什么声东击西之计,明明就是让你做替死鬼。”
庄青莲面露不忿,“仙姑行事自有章法,并非你所想那般。”
陆珍淡淡瞟庄青莲一眼,“妙远待你薄幸,难为你还能为她辩解。”
“想来他是被妙远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阿克思量片刻,问道:“凉王将妙远安插在京城有何目的?”
庄青莲摇着头答,“不知。”
阿克再问:“那你到在京城又有何目的?”
庄青莲稍有犹疑,回了句,“襄助仙姑,伺机而动。”
“好一个襄助仙姑,伺机而动。”
阿克竖起眉眼,“说了跟没说一样。这家伙看似老实,内里却是个奸猾的。小陆,有没有十方啃心符给他来一道。疼死算他的,疼不死算我的!”
陆珍伸手探入荷包,笑眯眯的说:“您猜怎么着,还真有十方啃心符。”
啥玩意儿?真有?他信口胡诌而已!阿克脸涨得红红的,看向陆珍的目光颇有几分复杂。经过今天审问庄青莲他才看出小陆是天生的武德卫。她一个人就能把黑脸白脸红脸唱全了。让她给刚进武德卫的弟兄们打个样儿也是绰绰有余。 庄青莲却是一脸不屑,“什么啃心符?根本就是瞎编乱造!”
陆珍展开符纸,亮给庄青莲看,“你瞧瞧,这上头的符文你见过吗?没有吧?实话与你说,这道符是我自创的,还没给活人用过。正好你来帮我试试。要是管用以后就要常备了。毕竟在武德卫当差,免不了问问案子,动动刑罚,没几道趁手的符真就不行。”
阿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的太对了。”
不管小陆差事办的利索不利索,能有这份心就是好的。回头他得在大人面前为小陆多多美言。 庄青莲撩起眼皮瞟了瞟陆珍手上的符纸。上面的符文果真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天儿不早了。赶紧试吧,试完了我还得回家收拾东西呢。”
说话功夫,陆珍手腕一抖,将符纸甩向庄青莲,喝声:“急急如律令!”
符纸倏地没入庄青莲膻中,却没有如陆珍所料那般痛苦难当。 哎呀!小陆的符不灵?!阿克有些焦躁。全都是自己人也就罢了。还有狱卒呢。倘若传扬出去,丢的是武德卫的脸。正费劲琢磨该如何给陆珍往回找补。庄青莲哈哈地笑了起来,“裴真人的入室弟子就这点子能耐?哈哈哈……” 恣意笑声忽然顿住,庄青莲面色发紫,四肢抽搐仰倒在地。 “嘿!好用!”
阿克喜不自禁,向陆珍挑起大拇哥,“小陆你可真行。”
狱卒赶紧将别在腰间的巾子塞进庄青莲嘴里,苦着脸道:“陆五姑娘哟,快给他解了吧。您这道符也太凶猛了些。小的觉着他怕是盏茶功夫都挺不过去。”
“是吗?这么厉害吗?”
阿克双手扶着木栅看了片刻,正色对陆珍道:“收了吧,收了吧。真死了就没得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