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满脸喜色走进来,正好瞧见陆老太太冲着陆老太爷挥舞拳头。陆峰顿住脚步愣怔一霎勉强挤出笑容,“娘,有话好好说嘛。”
老爹一把年纪了不扛劲儿。 陆老太太狠狠瞪了他一眼,闷哼道:“你就拉偏架吧。”
他哪有? 陆峰百口莫辩,委屈的叹口气,“那个……珍姐儿刚刚进城,这会儿往刑部去了。”
珍姐儿回来理应兴高采烈才是,瞧他眉头皱的,像是有多大愁事似的。陆老太太沉下脸,“珍姐儿回来你不高兴?”
没不高兴啊。陆峰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进屋之前他满心欢喜,进来之后说什么做什么就都不对了。 “行了,回你自己个儿的院子玩去吧。”
陆老太太懒得看陆峰,缓缓起身,对戴嬷嬷道:“走,去给珍姐儿挑只大肥鸡。”
陆峰目送陆老太太和戴嬷嬷离开,转头去看陆老太爷,关心的问道:“爹,娘打你哪儿了?打的狠不狠?要不……我给您搓点药酒?”
他哪有挨打?这不孝子!陆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快回你自己院子。”
陆峰嘴里发苦。到底他是不是亲儿子啊? …… 回到阔别已久的刑部,陆珍颇为感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啊,真好,真好。”
曹震望着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的陆珍看了片刻才移开视线。 陆五姑娘怎么搞成这幅模样?曹震端起茶盏掩饰自己惊讶的表情。陆珍掏出丝帕掩唇轻咳几声,歉意的笑笑,“飞的太急,伤着肺管子了。”
肺管子也能伤着吗?曹震疑惑的看向坐在下首的岑笑川。 岑笑川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真不是人人都能飞的。肺管子冰凉不说,头还迷糊,要是吃撑了兴许还会吐。不过,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风景,受罪也值了。”
乍一听是诉苦,稍稍用心品一品就能品出炫耀、得意还有遮掩不住的期待。 曹震弯唇笑笑没说话。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陆珍有气无力的倚在椅背上,“汤昭已经被砍了脑袋。唉,真够着急的。”
是啊,他也觉得陛下太着急了。原本还想慢慢审问,万没料到陛下竟等不得了似的。 “你明日进宫正好能将此案详情一一向陛下回禀。”
曹震压低声音,“封赏肯定少不了。”
陆珍眼睛一亮很快暗淡下去,“我倒是想用封赏换一副耐用点的肺管子。”
所以今个儿绕不开“肺管子”了?曹震顿生无力之感。 “虽说汤昭已死,但这件案子还没完。”
陆珍又是一阵轻咳,继续说道:“岑先生是人证,劳烦您给安排安排。”
曹震点点头,“就住衙门里吧。”
有吃有喝还有衙差,安全又妥帖。 “成,住这儿问话也方便。”
陆珍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就先告辞了。明儿还得进宫,今天早早歇下攒攒力气。”
身子虚成这样了吗?曹震没有多问,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结论。兴许陆五姑娘捱不过年底了。 曹震不剩唏嘘。正是如花绽放的好年岁,怪可惜的。 …… “我的珍姐儿哟!”
陆老太太握住陆珍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这到底是个什么差事?怎么把人磋磨的都快……” 余下的话不用说,吕氏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老太太霸着珍姐儿,她实在插不上手,唯有捏着帕子偷偷抹泪。 早知有今天,就该让老太太装病把珍姐儿留下。 她肠子都快悔青了。吕氏心里不是滋味。他们家好好的姑娘,进了武德卫没几天就剩下半条命。 姓高的就是个挨千刀的货! “祖母……”陆珍依着陆老太太的肩膀,“我没事儿。伤了元阳而已,能补回来的。”
陆老太太止住泪,忙不迭吩咐吕氏,“快,快去库里把人参都取出来。”
吕氏不敢有片刻耽搁,拔腿就走。陆老太太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扬声发问,“老四呢?哪儿去了?珍姐儿回来,他这个当爹的都不见人影?像话吗?”
她又想给珍姐儿换爹了。 戴嬷嬷赶忙回道:“已经着人去寻四老爷了。”
“不像话!”
陆老太太嘟嘟囔囔擦干眼泪,“他都多大了还不懂事!”
“祖母,爹爹已经很懂事了。”
陆珍扬起脸,声音细弱的让人心生怜悯。陆老太太叹口气,“你就护着他吧。”
孩子命苦,没能摊上个好爹。 戴嬷嬷端来热气腾腾的烧鸡并四个素菜一碗葱白粥放在陆珍面前,“姑娘趁热吃。”
陆珍净过手,慢吞吞撕下一条鸡腿肉,慢吞吞放进嘴里,慢吞吞咀嚼,慢吞吞咽进肚里,弯起唇角,笑说道:“家的味道,真好啊。”
话音刚落,戴嬷嬷就承受不住了似的别开脸默默垂泪。 从前姑娘都是整只整只吃烧鸡。吃的又快又漂亮。再看看现在,漂亮还是漂亮的。可就是看的难受。 “老戴,你哭什么?”
陆老太太嗔道,眸中却是隐隐闪动泪光。 戴嬷嬷屈膝告罪,下去洗脸。 前脚刚走,陆玹后脚进门,抬眼看见陆珍苍白的面孔,心下一沉。 貌似珍姐儿伤的很重。 陆老太太不咸不淡的刺儿一句,“功臣回来了。”
陆玹装作听不懂,露出灿烂的笑容,“是是,珍姐儿是大功臣呢。娘说的对。”
不孝子气人的本事也见长了!陆老太太转动鬼骨戒指,忍了又忍才没抬起手。 他好像说错话了。娘的脸色阴沉沉的,不大好看。陆玹凑到桌前,“呀,烧鸡!啧啧,真香。”
抬眼去看立足很,“珍姐儿多吃点。”
顺势坐下,拿起牙著给陆珍布菜。 总算有点当爹的样儿了。陆老太太面色稍霁。 陆珍一边吃一边说自己在瑞州和苏州的见闻,主要是风土人情。遭逢的凶险半点不提。 陆家上下都因陆珍回京而高兴,又因她伤了元阳而担忧。 …… 曹震用饭,把曹昀卿叫到书房问功课,问到最后说起陆珍,忍不住感慨,“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唉,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