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玟喟叹一声,“没办法,我这人天生心肠软,想硬也硬不起来。”
手指灵活转动珠串,“劳烦你们多担待,多提醒。终有一日,我能心狠手辣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难得你有这份心气儿。”
郭铭连连点头,“能帮的我肯定帮。”
金喜春忍不住啧了一声,慨叹道:“都是厚道人呐。”
合着只有他觉着恶心呗?清净道人重重吐口浊气。要光是疼倒也罢了,大不了疼死。可……这几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能活活把人恶心死。与之相比,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个好的。 说话功夫,陆珍缓步踱至床畔,居高临下睨着清净道人,“鬼庭十三宫那点子破事儿,你乖乖说了,我若是听的高兴,就让你清清静静等死。你若是不说,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信,咱就试试。”
面色苍白的羸弱少女放出的狠话竟然威慑力十足。金喜春不由得暗暗点头。陆五姑娘是天生的武德卫料子。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啊。清净道人眼中蓄满了泪。哪有陆五这样欺负人的?口口声声说什么不磋磨他,难道现在就不是磋磨了吗? 见他泫然欲泣,陆珍摇头轻叹,“可怜见儿的,你是不是觉得委屈?”
太委屈了!清净道人一个劲儿挤眼睛。 “那些被你害死的女孩子更委屈。”
陆珍挺直腰杆,闷闷冷哼,“等你下到阴曹地府,有的是罪受。凭着我师父跟黑爷白爷的交情,保管叫你死的还想再死。”
郭铭和张玟走到陆珍身边,一左一右站定,跟她一样居高临下睨着清净道人,“老小子坏的很。”
张玟撇撇嘴,“我这个心善的都想揍他一顿解解气。”
“费那劲干嘛?”
郭铭扭转头看了看金喜春,“宫里什么家伙事儿都有。随便给你挑个两三样就能把他大卸八块。”
金喜春袖着手,缄口不语。横竖郭神机使认准了他随便给人放血割肉,他也懒得解释。 “把他的符解了。”
陆珍对郭铭道:“他说就说,不说拉倒。我着急回去歇着,再熬下去,明儿你们就得给我送奠仪。”
“您千万别这么说。”
郭铭唯恐陆珍再次语出惊人,“马上就解,马上就解。您稍等片刻。”
说罢,掐诀念咒,手指轻触清净道人额头,清净道人顿觉心头一松,通身舒泰,喉咙里发出“哎呀”一声轻叹。 能说话了! 清净道人吸吸鼻子。霎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万一哪句说的不对陆五姑娘心思,她有的是办法料理他。 嘴唇动了动,寻思着先奉承陆珍几句。门口走进来一个小黄门,低眉顺眼趋步行至金喜春身侧,附在他耳边低声嘀咕几句,便躬身推开,等候金喜春示下。 金喜春沉吟片刻,露出歉疚的笑容,“奴婢有要事向陛下回禀,陆五姑娘您先忙着。等会儿我派人给您送些果子甜甜嘴儿。”
陆珍也跟着笑,“成,这边有我看着,贼老道不敢耍花招。”
金喜春颔首应是。带着小黄门去往正殿。 元和帝和张复刚刚用罢葱白粥,两人面颊都泛起红晕。看样子就知道吃的挺美。 金孝泽悬着的心放归原位。难得陛下有喜欢的吃食,以后可以时常给他进一碗葱白粥并猪头肉。 正琢磨着,殿门敞开,金喜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黄门,其中一个是小齐子。 元和帝见他来了,便笑问道:“审完了?他怎么说的?”
“陆五姑娘跟两位神机使正问着呢。”
金喜春满面笑意,“有这么档子事儿,须得您拿个主意。”
说话间,有意无意瞟了瞟张复。 元和帝略一颔首,“说罢。都是自己人,无需回避。”
金喜春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如果这件事张复听不得,他必定会想方设法不让张复听见半点动静。反之,这件事没那么紧要。而他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笼络张复。 何乐而不为呢?元和帝赞赏的瞟了眼金喜春。有个眼皮活泛的人在身边伺候的确能帮上大忙。 张复吞了吞口水,被迫当自己人可真是太难受了。但他又不能也不敢反驳,还得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见元和帝领会到自己的心思,金喜春唇畔笑意愈发深刻,“延琪宫那边想要探望世子。可……世子身体虚弱,奴婢怕打扰世子休息,所以特来请您示下。”
“血脉相亲呐。”
元和帝似是感同身受,“我又何尝不牵挂,何尝不心痛呢?然则,身为帝王,于儿女而言,我既是父亲又是君主。有些事,实在是难以两全。”
张复已是泪盈于睫,“陛下,儿子不听话,作为父亲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更何况,有心谋反的逆子。您实在无需自责。保重龙体要紧呐。”
元和帝用指腹抹了抹眼角,“想见就见吧。都在宫里,见面也方便。你命人好生伺候着就是了。”
金喜春躬身应是,缓步出了正殿。到在廊下站定,转身望着小齐子,“肖让行事向来谨慎。你把你那对耳朵掏干净,给我认认真真,一字不落的听清楚,记心里。这趟差事办妥帖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不要好处。”
小齐子诚恳言道:“奴婢但求能跟小洪子一起去浣衣局提水。”
金喜春噗嗤一声乐了,竖起手指戳在小齐子脑门,“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讲义气的。怎么的,浣衣局就那么好?一个两个争着抢着去?”
小齐子拿捏不准金喜春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只敢憨笑,不敢搭腔。 “你这孩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金喜春看着小齐子,想自己刚进宫那会儿也是谨小慎微,生怕性差踏错丢了性命。 唉,都是苦人儿啊。 金喜春心软了,“行了,想去提水尽管提个够。等这趟差事办完了,你们就去浣衣局出大力吧。”
小齐子差点哭出来,连声道谢之后便急匆匆回返瞻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