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学子问完一圈人,见众学子同他一样,都耷拉着头。 “没人会啊!礼兄,你瞧,在座的人没人会啊!”
周学子道。 贺绪礼低笑着道:“师弟,不用担心,有人会啊!”
“我听闻长公主在做此琴时,曾经找过老师,众所周知,咱们老师不仅在书画上造诣无人能及,琴技令人惊赞,而老师曾说过,他要将毕生的绝技会给关门弟子,不知萧师妹有没有学到老师的一二?”
萧清连忙起身道:“惭愧,师妹刚入门,不得老师的真传,还不及诸位师兄学的多!”
“唉,萧师妹何必自谦,这琴不难,十三弦会作曲,二十一弦自然会作!”
贺绪礼笑着道。 “实在羞愧,十三弦也不会!”
萧清实话实说。 贺绪礼尴尬一笑:“不会啊?身为张老的关门弟子,竟然不会抚十三弦的琴?这……这,有点说不过去啊,在座的师兄全都会抚琴啊!”
他说着话,故意把声调放高了。 萧清羞愧的垂下头。 “既然师妹不会抚琴,可会吟唱词调?听闻你们瑶山教坊比较多,女子人人会吟唱,这点总不会为难你吧?”
贺绪礼笑着问。 贺绪礼暗笑着,他要的就是她不会抚琴,要是会抚琴,这后面的戏他该怎么接下去? 萧清倏地抬头,贺绪礼这么说不觉得有失他的身份?她是张老的关门弟子,不是勾栏瓦舍里的歌伎,他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吟唱瑶山词调,让她像歌伎一样为大人和学子助兴?他就不怕明日张老知道这事后,会生气,会发火? 她不紧不慢的道:“师妹是瑶山人,但不会那些勾栏里的词调,师兄久居上京,竟然对瑶山女子所吟唱的词调很熟悉,想必在这方面师兄造诣在众师兄之上,贺师兄你疼惜师妹,代师妹唱两句,也好让其他师兄听听新鲜,师妹实在没听过瑶山女子有啥词调!”
贺绪礼脸色突然一耷拉,这妇人,竟然让他自降身份,替她吟唱,她算哪棵葱哪棵蒜啊! “哼,师妹不会就不会,何必要这么说师兄,幸好啊师兄为人在座的无人不知,不会被师妹的三言两语诓住了,不过师妹,你刚成为老师的学生就这么目中无人,敢诬蔑师兄,若日后让你学了老师的本事,那还得了?”
贺绪礼讥讽道。 阿乱不知何时走到萧清跟前,他给了上位的大人福礼后,笑着道:“贺太师,贺大人,诸位大人,和学子,小人名叫阿乱,侧耳听闻大人们今天想听这个琴弹一曲子?”
贺绪礼冷眉看向那装扮怪异的小厮,脸色黝黑不说,还有一副不相称的胡须,看着十分不讨喜,又丑,他之前没留意他,如今这么一看,既不像学子,也不想哪位大人,倒像是谁家的小厮。 “你是谁家的人?”
他轻蔑的问。 阿乱福礼道:“大人,小人是萧掌柜的小厮,尘世中迷途的店小二,略读过几年诗书,学过几年音律,不知能否为诸位大人尽兴?”
众人一听是个店小二,眼神中的那个鄙夷之色跃然而出。 一个店小二还读过书?还学过音律?这种人连勾栏瓦舍的歌伎还不如,就算读书,读过几本?又学过这二十一弦琴?他们估摸着他连琴都没见过,怎能上来助兴? 阿乱瞧见贺绪礼眼中的鄙夷,又把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他笑着问:“诸位大人,不要小瞧了在下,小人虽然是个店小二,但小人小时候便受家人影响,要做个读书人。小人曾听闻长公主在学二十一弦时,正是找了一位民间不入流的琴师来教的,诸位大人师从张太傅大人,又在国子监读书,自然不会在民间找琴师来学,小人出入于市井之间,所以对各种弦琴,颇有心得,诸位大人学子不会,难道就认为小人不会?”
二十一弦的琴他们不是不学,也不是找不到人学,之前是不敢,害怕被圣上认为他们是和长公主一党,后来敢了是学不会,十三弦深入骨髓,若是让他们学二十一弦,改变不了原有的手法。 萧清笑着道:“贺师兄,若是害怕阿乱弹坏了凤栖琴,可以换一个二十一弦琴,若是贺师兄仍是不肯,那刚才又让师妹弹琴,又让师妹唱词调的,就是在故意为难师妹。”
贺绪礼在为难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被萧清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怎会承认? “好,既然师妹敢让你身边的小厮碰这把琴,让他带你为诸位尽兴,我又怎能拦阻!”
贺绪礼看着阿乱的眼,忽明忽暗的道:“喂,店小二,你可要当心了,这是御赐之物,若是损坏了一点点,小心你的脑袋!”
阿乱拜礼:“是,大人!”
说着他便走去凤栖琴。 萧清还想和他说些话,可他只留给她一个毅然的背影,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但他敢站出来,应该会吧! 不过,他一个瑶山野人,怎么会弹世人皆不会的二十一弦琴。 她坐回座位上,只见阿乱已经在琴前坐下,手来回摸着琴弦,闭上了眼,像是在感知什么。 片刻,阿乱随意的拨动了琴弦几下,声音刺耳又杂乱无章,惹的周围人满脸嫌弃。 贺绪礼见阿乱乱弹,脸上闪出笑意,他可是代替萧氏出来,若是弹成这样,这就是在戏弄在座的诸位啊。 这么个机会他怎会放过! “够了,够了!”
贺绪礼大叫着:“在乱弹什么?腌臜之人,竟然敢如此对待御赐之物?”
阿乱仍在胡乱弹奏着,似是想把凤栖琴里的琴弦拨断,声音太过刺耳了! 若不是看在阿乱问她出头的份上,萧清此时已经捂住耳朵了,这哪里是弹琴,这是噪音。 正当贺绪礼要走上前,亲自制止阿乱时,忽然阿乱白皙修长的手轻轻一划,一声沁人心脾的音调缓缓流过。 紧接着,阿乱认真的拨弄着琴弦。 萧清霎时被这琴音惊住,曲子缠绵悠长,似乎在哪里听过,脑中回荡着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曲子前奏极致的温柔,在她心里反复的缠绵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