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米宝不敢应对这凌厉的目光，一直一直地低着头。“米宝，你真是为了钱？”

“不然还能有什么？大叔，我想过了，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我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个钱。你也知道，我出身寒微，经历过贫穷，所以，极度讨厌穷困潦倒的人生。我再也不愿意被打回原形，所以，我接受了这个条件……”“米宝，你真让我失望。”

她从未听过他如此严厉的语气。“我本来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同，没想到，你依旧是这样不堪一击。米宝，你什么时候变得目光如此短浅？你知不知道，霍海天只是拿你当一个诱饵、一个打手、一个最好利用的工具而已？你的判断和智商呢……”“我本来就是这种人……”她冷冷打断了他：“我从来不是什么高冷女神，我对金钱有种变态的渴望和占有浴，我憎恨贫穷，我憎恨那些和野狗争夺食物的岁月，我憎恨穿得破破烂烂被人讥笑的人生……所以，我一旦有了能力，便发誓要改变这一切。没错，跟着你做事以来，你的确给了我不错的报酬。可是，现在霍海天能提供给我的，是百倍千倍的酬劳。这么说吧，我要是得到了这笔钱，此生再也不必辛苦奔波，也不必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了……”甚至，不用再受你的差遣了！她顿了顿，一鼓作气：因此，我就变节了，如果这会令你不快，那么，金南宇先生，我很抱歉……”金南宇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她还是若无其事：“本质上，我和霍海天其实是同一类人，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金南宇先生，如果这令你感到不快，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很长时间的沉默。她以为金南宇会愤而离去，可是，他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他并未看她，而是看着远方，仿佛在思索什么。她不想面对他，但是，觉得双腿失去了力气。“米宝，你现在去剑桥还来得及。”

她沉默。他的语气非常温和：“米宝，这是我的错。所以，我希望还有弥补的机会。不要上霍海天的当，也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现在去剑桥，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她张张嘴，可是，嘴唇干涩。“霍海天做事不择手段，看看他是怎样对待他的父亲兄弟的吧。如果继续和他混在一起，迟早你会被他吞噬得尸骨无存。你别以为那份财产协议书真的就能保障什么，在霍海天这种心计的人面前，米宝，你得想想后果……”有命赚钱，没命花钱。米宝，你得考虑一下后果。“大叔……”他等着她的态度。“大叔……如果你是担心我背叛你的话，那你不必担心……当然，我承认我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偏差，不过，我会把你付给我的钱全部退还给你……”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他专门飞来，苦口婆心，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米宝，金钱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你完全失去了一个淑女该有的自尊？”

“淑女？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下层草根而已。大叔，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人一阔脸就变。小人得志，嘴脸更是狰狞。而我，便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小人。对你来说，红歌才是旗鼓相当的女神。”

她冲口而出，可是，话音未落，她只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金南宇面色大变：“红歌？”

她满不在乎：“红歌这样的女神才是你的朋友，而我，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只是下属和工具罢了。所以，你不能对我期望太高。”

“你进了不该进的系统？米宝，你不经过我同意，就从这个系统里调出秘密资料给霍海天？”

所有不可理解的事情，迎刃而解。难怪，霍氏集团最近发生那么多坏事。也难怪霍海天会立下这样一份看似吃了大亏的财产协议书。原来，他是要彻彻底底收买她。许久，金南宇才吐出一口气：“米宝，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她忽然很绝望。一个声音在心底小声回答：“罢了罢了，要走上怎样的绝路是我自己的事情。大叔，不劳你费心了……”金南宇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看了她好几眼，然后，大步离去。米宝眼睁睁地听着发动机的声音远去，一阵淅淅沥沥的水滴从脸上落下，她才发现，这个夜晚的秋雨，又来了。自十二岁起，金南宇便是她心底最大最重要的唯一依靠。可她知道，从此刻起，这个依靠，再也不会存在了。对面，霍海天慢慢走过来，他脸上满满的笑意：“米宝，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呆在外面？”

她凝视他。这男人，脸上的笑容就像一只刚刚抓住了老鼠的猫，又因为饱足，并不急于马上吃掉，而是握在掌心，滴溜溜的玩耍。也许，他亲眼目睹她和金南宇的决裂，这也是他原本希望达到的目的。将二人彻底分化，从此，她便不再是专为金南宇服务的——多好。米宝，已经上了他霍海天的战车，再也下不来了。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我们后天出发去大溪地拍摄婚纱照好不好？”

她淡淡的：“哪用那么麻烦？随便找个摄影棚就行了。”

“摄影棚？这么简陋？”

“你要是不满意，随便找个公园也行。”

霍海天苦着脸：“我可是请的第一流的摄影师，婚纱照是要全球公布的，要是太简陋，岂不惹人笑话？”

“那随便你好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最近我不打算出国。”

“行行行，都依你，我知道本市有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米宝，我们就近取材好了。”

她不置可否，慢慢往家里走。霍海天追上去：“米宝，我们去看电影，今晚有大片。”

她挣脱他的手。“去呗，一个人在家里发呆有意思吗？走，米宝，我们去狂欢。”

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那是她第一次去酒吧，人山人海，喧嚣不已。居然早有人在等候，正是霍海天的几个好友墨菲等人。一看到米宝，墨菲叫起来：“海天，说好的婚前狂欢，你居然叫了嫂子一起来？哈哈，果然是妻管严架势。”

霍海天笑嘻嘻的：“我俩老夫老妻，就不搞那么多没用的了。”

众人立即起哄：“罚三杯，一定要三杯，来，嫂子你先喝。”

霍海天立即接了酒杯：“你们的嫂子才病好不久，可万万喝不得，我帮她喝了。”

他十分爽快，连喝三杯。另一个朋友肖恩大呼：“老大，你能不能别秀恩爱了？这是要虐死单身狗吗？”

“谁叫你单身来着？肖恩，说实在的，你也该娶个老婆了，我们几个，就你还是单身汉……”“我不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吗？”

就在这时候，一个美女窈窕而过，她身材热辣，十分火爆的露脐装、热裤、大长腿，一头黑色大卷发跟海藻似的。一路经过，男人们不停地吹口哨。肖恩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她，简直移不开了。伍德曼笑道：“你要去问电话号码吗？”

肖恩竟然蠢蠢浴动，有些难为情：“要是人家拒绝怎么办？”

霍海天哈哈大笑：“看吧，这便是宅男科技大神们的通病，社交恐惧症。米宝，你别看他们几个人摸狗样，平常是根本不去娱乐场所的，把妹的水平LOW到爆……我打赌，他去根本要不到号码……”伍德曼接口：“就算要到了，也是假的。”

米宝也笑起来，转动眼珠：“肖恩，我教你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嫂子快说。”

“你去要电话时，如果你认为妹子给了你一个假的电话号码，你就改几个数字再读一遍，如果妹子纠正你，那就说明号码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去试一试……”几个人起哄：“快去。”

肖恩果然冲着那大美女就去了。但是，很快肖恩就回来了。大家忙问：“怎样？”

他哭丧着脸：“我改了一个数字读一遍，她根本就没纠正我……”众人哄堂大笑。偏偏这时候，那女郎的目光望过来，但是，落在霍海天的脸上，仿佛非常惊艳的样子。她甚至对霍海天公然打了个响指，用眼神示意：要不，一起喝一杯？霍海天大大地摇头，指指旁边的米宝。意思是，我有人了，不敢来了。伍德曼大笑：“你们都看到了吧？还是老大魅力大……”“这个看脸的时代，无语了。”

霍海天悠悠然的：“我原本可以靠脸吃饭，结果，靠了才华吃饭。”

米宝噗嗤一声，一口喷出来。他急忙躲闪，可还是中招，埋怨道：“老婆，你干嘛喷我？”

“哈哈，霍公子真把自己当风流人物了？”

霍海天一本正经：“男人可以风流但不能下流，女人可以风流但不能人流”。米宝再次笑得肚子疼。可霍海天眼明手快，一把抢过她的酒杯：“米宝，你居然趁我不注意偷偷喝酒？”

“啤酒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可是，你病了那么久。”

“没事，没事……”她已经喝了好几瓶了，晕乎乎的，脑子不是那么清醒，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那天晚上，居然看到一轮硕大无比的圆月。月明星稀，这么漂亮的月亮，但是，无比的寂寞，无比的凄清，就像是一个冷艳到极点的女人，连朋友都没有了。经过那条长长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时，米宝蹲在地上，一直抱着头不走了。霍海天将车停好，走到她面前：“米宝，你在啃脚丫子？”

她干脆一屁股坐下去。他蹲在她的面前。“你什么意思？”

他笑嘻嘻的：“你说呢？”

“背我？”

“如果你一分钟之内自己爬到我背上的话，我可以考虑。”

米宝跃起来，趴在他的背上，死死抱着他的脖子。“哇，米宝，你好重。”

“嘿，这就叫：宁可人负我，切莫我负人。”

霍海天哈哈大笑。一路上，小粉红花慢慢地开残了，菊花也残了，一阵风来，两边的银杏叶子打着旋，铺天盖地的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