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通知她。苏妈妈自从接了莫梵亚的电话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等接到阿金的电话,她哪里还坐得住,赶紧收拾了一下,坐车往莫府赶了来。苏瑞跑得很快,等她停在是Alex的车前时,已经跑得气喘姁姁,Alex见状,不免担忧,他从车上跳了下来,扶住她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苏瑞的表情看上去那么惊慌失措,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她和莫梵亚又吵架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莫梵亚对苏瑞岂非一直不错的么?“阿Cat……”苏瑞一面喘气,一面是问:“你有阿Cat的电话吗?”
Alex探寻地望着她。“我想找人,我知道她有办法根据手机定位,麻烦请她帮我查一下,莫梵亚或者上官雅芯或者萧萧,这三个人,随便哪位的位置。他们带走了乐乐。”
苏瑞语速极快地说。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如果她再不快点,也许乐乐真的已经坐上了飞机,一旦离开了这里,她该怎么找到他?从乐乐出生到现在,他们从未试过长时间得离别,一想到他就要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生活,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面,苏瑞便痛得喘不过气来。她现在不能放弃。Alex怔了怔,很快转身,打了一个电话。苏瑞不知道他是打给谁的,只是听到Alex交代道:“全力以赴,找到乐乐。”
然后,他转过身,轻声地宽慰道:“没事的,会找到乐乐的,你别太着急。”
苏瑞知道Alex是动用了他的自己的关系,而并不是打给阿Cat,可是,他现在的处境本就很危险,怎么能随便地暴露自己?苏瑞扶着额头,摇头道:“你不要插手,把阿Cat的电话给我就行了。”
Alex哂然,苏瑞还不知道,其实freesu也是他的势力。“不用担心,我会谨慎行事的。”
“不行,你不要插手!”
苏瑞的态度却很强硬,她提高声音,再次强调了一遍,然后拿过Alex的手机,递到他的面前,“让他们都不要动。谁都不要动,我只要知道莫梵亚的地址,告诉我莫梵亚的地址。”
上官雅芯和萧萧已经关机了,也许没办法定位,可是,莫梵亚是开机的。如果是freesu,如果是阿Cat,一定能找到莫梵亚的位置。她要他亲口回答她。Alex本想再说什么,看着苏瑞的表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依言将阿Cat的电话给了她。“好了,没事了……就算真的找不到乐乐,他也是被爸爸和奶奶带走的,不会出什么事。”
将那个号码紧紧地捏在手心里,苏瑞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向Alex勉强说了一句,然后,退后一步,并不上他的车。“你赶紧回去吧,不要被别人发现了。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联系你,把你的电话也给我。”
这一次,Alex没有再坚持了。他将自己的手机号码也抄给了她,苏瑞装好,然后后退一步。Alex抬起头,看了苏瑞一眼,目光温润而担忧,最后,只能叹息般垂眸,他转身,回到车内。等着Alex开车安全地离开后,她才回到车库取车。上次的那辆车已经被认领了回来,也重新换了锁,现在正停在车库里。苏瑞拿出车里的备用电池,装在了手机上,在发动的时候,她同时也给阿Cat打了电话,阿Cat好像知道苏瑞会打给她似的,接到电话后,便是劈头一句,“再等五分钟,马上。”
苏瑞没有挂电话,她转着方向盘,离开车库。阿Cat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又过了五分钟,那边终于给出了答复。“滨海大道,人民广场。”
这是莫梵亚此时的位置。苏瑞挂断电话,很快转向了人民广场的方向。莫梵亚确实在广场那边,在发完那条短信后,他突然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空洞,不想马上回家,也不想见任何人,在经过滨海大道的时候,莫梵亚将车停在路边,自己则坐在江边的长椅上,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望着苍茫的江面发着呆。这一次,她是真的离开了吧。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他现在是平静的,手机依然摆在旁边,可是苏瑞没有再打来电话。不过,她刚才的短信里,还是有一句让莫梵亚警觉了起来。她问他,乐乐在哪里。他确实派人却接乐乐了,可是,这个时候乐乐应该在家里才对,苏瑞难道就没有先往家里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吗?也在这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莫梵亚心中一动,他以为又是苏瑞,可是转过头,却发现是苏妈妈的电话。为了接乐乐时确保联络畅通,前几天苏妈妈已经买了一部电话,电话卡还是莫梵亚办的,所以,他熟悉这串号码。他可以不接听任何人的电话,但是,不能不听苏妈妈的。她是他的长辈,在莫梵亚看来,娶苏瑞的时候,苏妈妈便已经是他的母亲了。他按下了接听键,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妈,什么事?”
他和苏瑞的事情,无论是分是和,都不希望影响到双方家长,这是莫梵亚的原则。苏妈妈却直接来了一句,“你们把乐乐送走了?”
莫梵亚怔了怔。他确实有这个打算,但还没有实施,不知道苏妈妈又是如何得知的?“你现在在哪里,方便的话,我们面谈一次吧。”
苏妈妈也心平气和地说道,那边是她的女婿,她满意的女婿,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他能和女儿白头到老。可是,他们之间,确实存在了许多问题,苏瑞不会说,她就得替女儿说说话。莫梵亚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去找妈吧。”
他怎么能够让她专门来看自己呢?“我正在出租车上,说下地址,马上我就过去了。”
苏妈妈坚持道。莫梵亚这才报出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梵亚,我知道,你们小夫妻的事情,我就算是当妈的,也没有插嘴的权利,可是,苏瑞这些年真的吃了很多苦,别人十几岁的时候还在爸妈怀里撒娇,她却要还她爸生病时欠下的债,要买房,要养孩子,要照顾我,所以,能嫁给你,其实我真的为苏瑞高兴,她也很珍惜,我知道,她真的很想有一个好好的家,这孩子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家而已。所以,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家一定不能散,她做错了,我教训她,行不行?”
临挂电话时,苏妈妈殷殷地劝道。莫梵亚的喉咙已经哽住。他低低地“嗯”了声。他知道,她是想珍惜的,可是,正是因为他知道她太珍惜这个家庭,才越发不能确定,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问了家,还是为了……她自己的意愿。他想知道答案。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而已。如果经历了这件事之后,苏瑞还能从斯冠群那里,回到他的身边。如果她能真正地放下,如果他可以处理好这一切,他一定会用余生所有的好去弥补她。等会苏妈妈过来,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好好地道歉,最终没能如承诺的那样,好好地照顾她们母女。他知道,昨天苏妈妈也一定受了母亲和萧萧的委屈。可是,那一天,莫梵亚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苏妈妈……苏瑞那边,也再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天色渐暗,他给苏妈妈打过电话,那边却一再地显示手机无法接通,他只能先回去,在开车离开的时候,莫梵亚发现不远处设了路障,还围了一堆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到了家,莫梵亚自然知道了乐乐被上官雅芯接走的事情,他开始明白苏瑞的愤怒,可是,手指在苏瑞的号码上停了很久,也没有按下去。就这样吧,将错就错吧。至少,她终于可以……决然地离开了。以己之名。苏瑞并没有找到莫梵亚,可是,她其实已经看见他了。她跳下车,看着江边的长椅上他的背影,那时已近黄昏,红色的霞光将莫梵亚的背影染得深刻而寂寥。在看见那一幕的时候,苏瑞其实已经原谅了莫梵亚。好吧,即便他不经过她的同意,将乐乐送走,只要他告诉她乐乐现在的位置,她并不是真的那么生气,反正苏瑞也想将乐乐和妈妈送走。她也明白,莫梵亚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苏瑞放慢脚步,走马路那边,等着斑马线的灯变成绿灯,然后,她要走过去,她走蹲在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说:她是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的,不是为乐乐,不是为了家庭,她留下来,只是因为他是莫梵亚。这世上有那么多男子,也有其他的人可以成全她的家庭,甚至更为平静更为完满,可是,她只希望那个人是莫梵亚,哪怕要一起经受挫折,哪怕有更多的风雨等待着他们,哪怕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矛盾需要调和或者妥协,她愿意想办法克服。可是,指示灯却一直停在红色上面。马路中央,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苏瑞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黄昏渐染的江面,看着白水滔滔。直到——那声刺耳的刹车,从不远处传来。苏瑞转过头。一辆卡车与一辆出租车撞在了一起,出租车的情况尤其糟糕,几乎有一本车身都撞毁了,露出黑色的机电。人群围了过去,苏瑞本来没想去看,因为斑马线前的指示灯已经转为了绿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却迟迟没有抬起来,她一直不受控制地望着车祸的地方,就好像那边有什么正在不停地召唤着她似的,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快得几乎不能负荷了。鬼使神差般,苏瑞朝那边跑了过去,她听见围观的人说,“乘客好像是位老人家……真惨,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苏瑞的脚步越来越快,她的心都要跳了出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恐惧地颤栗,苏瑞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那种感觉如此玄妙,即便是乐乐做手术的时候,她也没有被这种猝然的恐惧笼罩过。直到跑近,拨开围观的人群,苏瑞已经看见了垂在车外的手,流满鲜血的手,手腕上,是一只玉色的手镯。她买给妈妈的礼物。玉质里,透着一丝血红,售货员说,戴着可以长寿。苏瑞突然天旋地转。她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不知道救护车是何时来的,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妈妈抬上担架的,那一切记忆都混乱而空茫,好像回过神之后,她已经在急诊室的门外,“手术进行中”的红色字样,如鲜血般触目惊心。苏瑞靠着墙壁,如木偶般站在外面,她连祈祷都没有力气了,就像等着判决的死刑犯。医生一直没有出来。苏妈妈生死未卜。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迎面走来的那个人,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手臂箍着她的背,他的呼吸拂着她头顶的发丝。已经没有了那抹淡淡的烟草味。她的头抵着他的胸口,失神的,极低极低地问他,“你相信报应吗?”
对胡娟的死,苏瑞一直耿耿于怀,不管这里面有多少人为因素,她从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她知道,她终有一天会为那件事付出代价的,可是,为什么付出代价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妈妈!她做了很多错事,可是,所有的报应,却都加在了她爱着的人身上。原来上苍可以这般残忍!她几乎能看见它的嘲笑。恶作剧之后自得的笑。命运,真是一件可笑的玩意。“她会活下来。”
他没有回应她的低语,只是安静地说了五个字,平和的,笃定的,仿佛这并不是一个猜测,而是他做下的决定。苏瑞闭上眼睛。泪终于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