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人和陈默耳语后，一触即分。

　　陈默笑笑。

　　想杀他，不是件容易事。

　　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来来来，认识一下，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老老大。”

　　“什么叫他妈老老大？”

陈默摸了摸七八天没刮脸长出来的络腮胡：“老子看着很老吗？”

　　猛人打量了两眼陈默，杵了杵旁边的小子。

　　“你看老大多大岁数？”

　　被杵的小子心思电转。

　　已知猛人快三十了。

　　又知他管面前的人叫老大。

　　老老大又问看着是不是很老。

　　最后不是问多大年纪，是多大岁数。

　　综上所述，老老大应该比老大大的不多但是也不少。

　　于是小子信心满满答道。

　　“老老大长的很老成，但是面向怎么看都不老。肯定不到四十。”

　　猛人憋笑。

　　“不到四十是多大？”

　　“三十五！”

　　“哈哈哈哈。”

　　陈默脸都黑了。

　　他六九年生人，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四，算上虚岁也才二十五，怎么突增十岁？

　　陈默比了比大拇指。

　　“行，有前途。”

　　那小子还以为是夸他，喜滋滋的递上了烟。

　　陈默倒没计较，嘬了口烟，深深一吐。

　　夹烟的食中二指比了比相较两月前越来越集中的几大小团体，陈默抬抬下巴。

　　“怎么回事？”

　　“谁他妈知道呢。”

猛人也掏了根烟点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拉帮结派没啥稀奇的。”

　　“以前咋没有呢？”

　　“这还不简单，以前管事的死了呗。”

猛人慨叹一声：“人走茶凉，这恶魔岛也就乱了。”

　　“狱警不管？”

　　“咋管？能关在这里头的，哪个不是罪大恶极的疯子？当然老子除外。”

　　陈默很想问问能给城主手脚打断的人到底算不算疯子，不过比起这个，他还有更大的疑惑。

　　“那他妈老子打人怎么就给抓进去了？”

　　“这不废话吗老大？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直接给人脊椎打成了六节，下半辈子大小便都不能自理那种，狱警就关你七天，够意思了。要是这种事儿都不管，以后狱警直接撤出恶魔岛算了。”

　　“那这些人呢？”

　　“半夜睡觉捅刀子，吃饭上厕所偷偷摸摸捅刀子，洗澡给脑袋插浴缸里，扔点异能下毒…人家都玩阴的，就你一个缺心眼光天化日行凶。”

　　“那你他妈当时不拉着我？”

　　“大哥，你以为我是母狮吗？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都给人打瘫了。再说，就是拉，我能拉住吗？”

　　陈默被骂的哑口无言。

　　“呃…咳，继续说拉帮结派的事儿吧。”

　　猛人翻了个白眼。

　　“没啥说的，以前的老大是个老头，你进去的时候那老头突发恶疾死了…我怀疑也是人为，不过没人追查，那就是病死了。老头死了以后，他以前的几个小弟自立门户。正好恶魔岛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喏，结果就这样，各成一派了。”

　　“问题在个监狱里头…有啥好争的，争来争去不都是这一亩三分地吗？”

　　“这里不少人还是有家属的，家属给打钱，能买物资，谁当老大谁能拿的物资就多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有个有钱的爹啊？在里头不愁吃不愁喝。”

猛人似乎在挖苦陈默中能得到快感：“怎么说，老大，要不要给他们都收了当小弟？”

　　“我还没问你怎么收了一堆小弟？”

　　“嗨，要生活的嘛。”

猛人无奈摇头：“大家都有小弟，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又不和人家混，那不是找打吗？只能凑几个臭鱼烂虾勉强度日了。”

　　“怎么拉拢的？”

　　“烟在恶魔岛是稀罕物，管着点烟就给人都拉拢过来了。”

　　猛人说的理所应当。

　　“那你又怎么知道那小子要杀我的？”

　　陈默瞄了眼放风时间正在打篮球的小个子。

　　猛人笑了。

　　“他进来以后挨了不少揍，我给这小子两顿饭就给他收服了。简单谈谈心，他说他之所以被关进恶魔岛，是因为听说一个叫陈默的也在这里，特意进来杀他的。”

　　陈默听乐了。

　　“没说因为啥？”

　　“说了，就是什么你在科特城斗争里头杀了他哥哥还是弟弟来着。嗯，觉得你并不是镜头前那么光鲜亮丽，不然也不会杀执法官云云。”

　　陈默挠了挠头。

　　当初一路杀到城政也不是他领的头，就算找麻烦也应该找老白和猛人麻烦。

　　再说当时都有直播…没道理他认不出猛人啊。

　　“就没了？”

　　“这当然是放屁，我怎么可能相信这孙子的话？我用了点手段套话，买通狱警也查了查他带进来的东西。嗯…你猜这小子是谁？”

　　“我哪知道？”

　　“老林家雇的人，不知道和林萍还是林富海关系好，反正是老林家的人。”

　　“哦。”

陈默略略沉吟：“那还不能杀。”

　　猛人嗨了一声：“和我想一块去了，得套出来指示的人是谁再杀。要不出去以后心里也不痛快。”

　　“嗯。”

　　俩人唠嗑的功夫，恶魔岛午饭铃响起。

　　放风的犯人们开始集结。

　　恶魔岛四角都是荷枪实弹的狱警，加之这岛上除了监禁区都是斯特拉克生态圈残留，想要离开岛屿…最近的陆地也要数百公里，而且罗斯星海洋成分与地球不同，海中还有无数罗斯原生生物。

　　脱离狱区与找死无异，所以岛上的犯人们都算规矩。

　　按照惯例，狱警点了个名。

　　二百九十四人，没有缺席。

　　也就代表着今天恶魔岛没死人。

　　负责执勤的狱警面有喜色。

　　“今天午饭有加餐，都老实点。”

　　回应是一群无精打采的声音。

　　狱警的空头支票开的多了，真正兑现的少之又少。

　　不过步入食堂后，诸多囚犯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今天的午饭，每人都有一块大大的合成牛排，还有裹了炸粉的猪排鸡排等物。

　　蔬菜沙拉、水果点心不一而足。

　　对于日常需要重金购买才能到手的玩意，免费发放，多少有点让人心里打鼓。

　　“这十有八九上头有人视察来了。”

猛人如此总结道。

　　陈默不置可否，只是默默收了一圈小弟的炸猪排。

　　反正今天供饭的量远超往日，吃也吃不完，再加陈默收的又不是牛排主菜，诸小弟乐意奉上。

　　往日对此视而不见的狱警想要上前阻拦，被陈默瞥了一眼后愣在原地，随后悻悻返回。

　　这监狱里他惹不起的人多了，多陈默一个不多，少陈默一个不少。

　　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闭路监控中，一位注意着食堂里一举一动的中年人，看着拿起猪排狂吃海塞的陈默颇有兴趣。

　　中年人额头上有数道疤痕，左脸全是烧伤。

　　一张大大的墨镜遮盖了伤下的眼。

　　他叫过了典狱长，指了指监控里的陈默。

　　“这人，什么来头？”

　　典狱长看了看，心中有数。

　　“这人叫陈默，是内务部亲自送来的。他杀了科特城上任城主，被判处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中年人点了点头。

　　“他就是陈默？怪不得，原来是兵团长亲保的人，能不能安排我们见一面？”

　　“这…”典狱长有些难做。

　　“放心，只是谈谈话，简单见一面，不会有问题的。”

　　“好吧，不过这犯人很危险，一周之前刚光天化日下行凶，打断了另外一人的脊椎。现在那名囚犯高位截瘫，下半辈子下地都成问题。”

　　中年人笑了。

　　“是有人招惹他了吧？”

　　“呃…”

　　典狱长回答是和不是都有问题。

　　只能来了个沉默是金。

　　“安排个好点的地方。”

　　中年人说完就走了，留典狱长一个人发呆。

　　典狱长赶忙示意下属去安排。

　　自己打开了话筒。

　　“0118号犯人陈默，快速到食堂二楼报道。重复一遍，0118号犯人陈默，快速到食堂二楼报道。”

　　陈默还在往嘴里塞猪排，听到这话，手上松了松，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监控，又扫视了眼对桌说要杀自己的小伙子，也没管他惊恐的眼神，抹了抹嘴站起身来。

　　两名狱警上前请陈默上楼。

　　陈默拍了拍猛人的肩膀。

　　“小瘦子，有事就跑，不用管我。”

　　猛人也不知道这是整的哪出，但见陈默说的郑重，只好点了点头。

　　被俩狱警一路押到了二楼，没有想象中的什么黑暗场面，一个穿着蹩脚西装的小老头客客气气把他请进了二楼的员工食堂。

　　“你是典狱长？”

　　陈默看着小老头有些好奇。

　　“我是监区长，是典狱长的副手。”

小老头笑着答道。

　　陈默心中大概有了计较，礼貌点点头，进入了员工食堂。

　　员工食堂里头，只有一桌。

　　武装人员和负责看押犯人的狱警都规规矩矩站在两侧。

　　桌前，是一名中年人。

　　陈默已是在死人堆里打过几次滚的人，对危险人物有着特殊的第六感。

　　他能感觉到，面前的男人很强。

　　不是苏远见或是郑湫泓的那种异能者的强。

　　是字面意义上的强。

　　是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强。

　　仿佛一头洪荒巨兽…这种压迫感，陈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了。

　　男人看着陈默，摘下墨镜。

　　露出了一张恐怖的脸。

　　男人脸上大半都有被灼伤的痕迹，面上数道伤疤异常狰狞。

　　其中一道伤疤从左额到鼻尖，削去了小半个鼻子，也划瞎了男人的眼睛。

　　在义体技术分外发达的今天，男人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残疾。

　　他瞎掉的那只眼睛没用仿生义眼技术，而被一只红色的电子眼取代。

　　眉毛花白，但胸前纹起的肌肉让他看起并不苍老。

　　“你就是陈默？”

　　陈默点点头，自然而然的走了过去，男人对面站定。

　　“不错。”

　　男人笑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

陈默面对男人，面无表情。

　　“说。”

　　“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男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他没有回答陈默的问题，只是大手一挥，指向面前。

　　“坐。”

　　陈默挑了挑眉，但还是坐了下去。

　　男人从面前的菜盘里，夹出一大块肥腻腻的猪肉。

　　又在一个满是红油的碟子里沾了沾，把猪肉染的一片通红。

　　随即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

　　“吃饭。”

　　陈默看了看身遭人并无动手的意思，面前男人又不像是那种会下毒的小人，拎过碗筷，也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随即眼睛一亮。

　　这猪肉不是催熟或是人工养殖的，那种猪肉独有的香气在嘴里蔓延。

　　囫囵嚼几下便吞下肚子，陈默竖起拇指。

　　“好吃！”

　　“沾辣椒。”

　　男人没对陈默的评价有过多反应，只是指点了一下陈默吃法。

　　不待陈默动筷，男人又扔过一头大蒜。

　　“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陈默已品出，面前之人多半是友非敌。

　　陈默点点头，扒开蒜皮，咬了一块，紧接着又是一大块肉，吃的好不痛快。

　　男人向着监区长招了招手。

　　“米饭！”

　　于是两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摆在了男人和陈默面前。

　　“吃这东西，不吃米饭，等于糟蹋食物。”

　　说着男人在锅里舀了两勺汤汁，拌在白饭里，又夹了几片肉，合上辣椒，吃的呼噜呼噜响，完全不像是个身居高位的人。

　　虽无了解，但陈默对此人观感不差，也学着他的样子吃了起来。

　　陈默吃到半碗的时候，男人已经一碗下肚，对着监区长再次招手。

　　“添饭！”

　　于是两台干饭机器开始了全马力对拼。

　　一直到锅里十二斤猪肉只剩汤底，米饭需要再蒸二人才放下碗筷。

　　男人点了支烟，把烟盒扔给陈默。

　　陈默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旁边的狱警给他点上了火。

　　在禁闭室呆了七天，一出来吃了顿大餐还有好烟，陈默惬意的眯起眼睛。

　　“吃饱了吗？”

　　男人问道。

　　“六分。”

　　“不能吃怎么能打。”

男人赞许点头：“你是个会吃饭的。”

　　“什么算会吃饭？”

　　“吃的再精致，拉出来的也是屎。吃相再文雅，屎也是臭的。进食，就是为了快乐，所以，吃得快吃得香就算是会吃。”

　　这句话直接把陈默说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看过你的资料，只不过第一次见到你本人。”

　　“还没问过你是谁…”

　　男人吃饭极快，抽烟也极快。

　　陈默的眼燃烧未半，男人的烟便已经只剩了烟蒂。

　　男人没有回答陈默的问题。

　　把烟蒂随手丢在脚下踩灭。

　　男人问了陈默一个很荒谬的问题。

　　“你会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