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犹豫了片刻，又抬手敲了两下，并且扬声说道：“叶少，是我。”

书房里面静了几秒，这才又传出叶北辰的声音来：“进来吧。”

他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还有一些冷。苏然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推门走了进去。“什么事？”

叶北辰问她。“我……我想回家住几天，我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催我回去。”

苏然回答。叶北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复杂，并且给了她一个简单而又让人绝望的回答……“不行。”

苏然到底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一听这两个字就急了，皱着眉头说道：“喂！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满足了你的要求，就不干涉我正常的学习和生活的！”

她光顾着要为自己争取权利，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说出来的话内容会不会太让人脸红。叶北辰听了之后，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问她：“那你自己说，你满足我的要求了么？”

“我……”苏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跟他探讨的问题，未免太奇怪了些。可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觉得我做到了。”

至于具体的理由，她没说，因为说不出口。叶北辰的欲望那么强，她自从接受情人这个身份以后，哪一次不是被他折腾得半死？她说什么了？哪一次她不是乖乖地配合，咬着牙默默承受的？难道这样还不够称职么？叶北辰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在平板电脑上摆弄了一阵子，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看他严肃而又略带怒意的表情，苏然猜测，他应该是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敢开口打扰他，也不甘心就这样退出去，让“请假”的事情不了了之。她只能尴尬地站在书房中央，强压着自己心中的焦急，等着。好在，叶北辰并没有让她等待太长的时间。处理完所有的工作之后，叶北辰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舒了口气，这才再次看向苏然，笑着说道：“可是我觉得并不是很称职，不过么……我愿意再给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现在的他，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精明强干的商界精英形象，西装笔挺，发型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苏然怔怔地看了几秒，才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红着脸小声地说：“可不可以……等我回来以后再证明？”

她当然听得出来，叶北辰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可是她现在必须尽快赶回家里，时间上实在是不允许。再说了，就算时间来得及，她也不想在见到自己的父母之前，跟他做那种事情，那会让她有很深的负罪感和恐惧感，时刻担心会不会被父母看出自己的异常。叶北辰像是欣赏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似的，玩味地看着他，静静地用目光捕捉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害羞，恐惧，惊慌，犹豫……种种情绪在她的脸上轮番展现，精彩极了。叶北辰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心里想着，这个小女人可真是有趣。苏然的脸已经红得快要可以跟西红柿媲美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叶北辰这才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苏然的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叶少，我求你了……”叶北辰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胸口左边有些隐隐的疼痛。但是很快，昨天的那张照片，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逼迫他不得不硬下心肠，冷冰冰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骗我？回家住几天……呵呵，天晓得你是不是要跑去勾搭别的男人！”

这一番话，真可谓字字诛心，苏然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颤抖着哭泣起来。见她这样，叶北辰的心口更加难受了，像是被一把钝刀子反复磨着……不剧烈，却持久得让人想要发狂。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缓解一下那种沉闷的感觉，却发现根本毫无效果。“要哭出去哭去！”

他不耐烦地说。这个小女人怎么那么讨厌呢，就知道哭，哭得他心烦意乱的！苏然被他吼得止住了哭泣，只是泪珠还挂在脸上，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样子。叶北辰故意别开视线，不看她。苏然用手背在脸上擦了擦，却没有走，而是努力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问他：“叶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走呢？”

“取悦我。”

叶北辰淡漠地说。苏然踟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哆嗦着迈开步子，朝着叶北辰的面前走去。叶北辰一句话都不说，静静地注视着她，眼神非常冷漠。苏然不敢跟他对视，只能垂下自己的视线，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抬手缓慢地解开上衣的扣子……她才刚解了一颗，手机就响了。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又是她妈妈！苏然犹豫了，不知道该接起还是挂断。挂断肯定是会有麻烦的了，接起来的话……万一叶北辰突然弄点什么幺蛾子出来，让这一切都露了馅，可怎么办？一时间，苏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原本自己最喜欢的手机铃声，此刻也变成了催命魔音，一声一声，听得她头皮发麻。叶北辰本来没有多想，但是见她捧着手机发怔，不敢接电话的样子，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快速地站起身，一把抢过苏然的手机，瞧了一眼，脸上瞬间多了一丝不解的表情。因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大字……“妈妈。”

叶北辰跟自己母亲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么好，但也不算太糟糕，他很难理解。苏然为什么会对着母亲的来电表现出恐惧的神色。还不等他想出答案来，苏然就开始扯着他的西服袖子，想要抢回自己的手机了。叶北辰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立刻把手机举得高过头顶，冷冷地问她：“为什么不敢当着我的面，接这通电话？”

他理解不了苏然现在复杂的感受，所以就想当然地以为，问题的症结出在自己身上。苏然不是不敢跟妈妈打电话，而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这样做。这能代表什么？答案可以用很多种，叶北辰已经开始脑补了。手机铃声响个不停，苏然心里头慌张到了极点，她那里还顾得上回答叶北辰的提问，满心里想着的都是如何才能抢回手机。她使劲儿地往下拉叶北辰的胳膊，却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不得已，只能换了一种策略，努力地跳起来，希望自己可以抓到……可惜，叶北辰是在太高了，她就算跳起来，也还是够不着他举着的电话。“把手机还我！”

她气得跺脚大叫。“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敢接电话，我就还给你。”

叶北辰寸步不让。苏然心里更急了，她不是不愿意解释，可是那么复杂的原因，岂是三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等她解释完了，电话早就挂断了好不好！事实上，电话已经挂断了。意识到手机铃声已经停止的时候，苏然整个人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颓了下去。她也懒得去抢那个手机了，正是怔怔地，如同木偶一般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她甚至都忘了，还要继续“请假”这件事情。叶北辰叫住了她。苏然回头，眼神空空的，看得叶北辰心里一阵难受。“什么事？”

她直愣愣地发问，说完以后又恍惚地笑了一下，改口道：“叶少有什么吩咐？”

叶北辰随手把电话放到一边，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嘴里不断地说道：“别这样……苏然，你不要这样。你想打电话就打，想回家就回，别这样像个木偶似的好不好？”

苏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真的肯让我回家了？”

“肯肯肯！”

叶北辰一连说了三遍，然后还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这边坐公交或者打车都非常不方便，我等会儿让司机送你回去。”

苏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心里都没有预想当中的高兴了。她能够感受到的，只有疲惫。这种所有事情都要被另一个人操纵的感觉，实在是太累了。她真的好想放弃。母亲欺骗她，孪生姐妹陷害她，失身对象纠缠她、强迫她、逼着她成为见不得光的情妇……她的生活已经变得一团糟了，她甚至已经想不到，自己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这样糟糕的人生，继续下去，难道就能有扭转的可能么？不，不会的，只会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加糟糕。那些逼迫她、伤害她的人，并不会因为她的妥协和忍让就停止伤害，反而还会变本加厉，换着花样地折腾她，欣赏她痛苦的表情，并且从这个过程当中获取愉悦的感受……凭什么，她要接受这样的人生。苏然忽然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信心，什么都不想再做，也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