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由苦难与鲜血铸就……” 张宁不禁默念出声,直到此刻他方才恍然自己太过于在乎未来将要面对的危机。 尽管这本没有错,但如果自己一直如此,哪怕能够成功度过危机恐怕仍是难真正收获卜苏牧云以及其身后北地军人们的忠心。 因为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们! 根本就不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这群人不同于以自己所想为目标的亲卫,不同于想要一展才华的民政官吏,不同于只求活下去的镇户营户,更不同于期望借此机会保全家族基业,攥取利益的镇中大族富户。 他们要的是复仇,要的是雪耻,要的是北击柔然! 旁侧卜苏牧云听到张宁的喃喃自语眸中瞬间绽出精光。 不错!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的确都是由苦难与鲜血铸就! 对于他的质问狗儿怀麟跃跃欲试却被张宁压下,他肃然道:“守城保民固然是我等职责,但北击蠕蠕雪我怀荒军民之耻,洗我之恨亦是我所志!”
随即他不等卜苏牧云回答又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今六镇疲敝,军伍中滥竽充数之辈数以百计。 本将有意整顿遂招镇户、营户入伍却效果寥寥,不知卜苏军主可愿助某一臂之力?”
“将军之刃?”
“斩尽不臣之辈!杀尽草原贼寇!”
“固所愿也!”
张宁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变成今日所说的“不臣之辈”,但想来在这之前至少无需再忧心卜苏牧云。 在他眼中这绝对是堪比发现五副筒袖铠,甚至更大的喜事。 当下张宁再不多言大笑着转身走出军械库,只留下切思力拔带着一众亲卫紧张清点。 当天晚些时候浑身疲惫却又满脸兴奋的切思力拔将清点后的军械册交到了张宁手中,其中有筒袖铠五副、马铠一副、锁子甲两百件,刀弓戈槊合计三千有余。 这是足以武装两百甲士,过千名军士的军备! 甲士啊! 当张宁拿到这份清单简直差点泪流满面。 尽管这份库存与六镇巅峰时相去甚远,甚至不到十之一二,可对如今的怀荒镇军,对他张宁而言仍是不亚于雪中送炭! 锁子甲顾名思义是用细小金属扣环互相套扣而形成的甲胄,通常其每一环与四环相扣,层层叠加,形同连锁。 这种甲有两大特征:一是密度高,足够坚固;二是柔软性非常好,如同武俠小说中刀枪不入的软猬甲,可以像衣服一样穿在身上,外面再套上衣袍不易看出。 锁子甲来自西方,是中世纪时期流行的主要铠甲,在汉末魏晋之际传入中国,主要是北方政权的军队使用。 《晋书》中对锁子甲形制有这样的描述:“胡便弓马,善矛槊,铠如连锁,射不可入,以革索为羂,策马掷人,多有中者,众甚惮之”。 锁子甲传入的最直接途径是战争,前秦君王苻坚派遣大将吕光征伐西域大获全胜。吕光在与西域军队的作战中缴获了大量战利品,其中就包括锁子甲。 随后中原地区也逐渐掌握了锁子甲的制造技术,让这一新式甲在华夏推广开来。 只是时至如今锁子甲仍算不得主流,同时也仅小范围流行,因而并不受到重视,怀荒械库得以有所存留。 当下张宁再不犹豫,他于三日后召开军事会议,王彬、卜苏牧云、邹炎、李兰、切思力拔等人尽数参加,最终确定了两百甲士,一千军士,三百弓弩手以及二十名骑士的整军计划。 其中王彬部辖两百甲士,三百军士;卜苏牧云部辖五百军士;邹炎部辖三百弓弩手,两百军士,三部三军合计一千五百人。 军主以下幢、队、什、伍各级军官部分由张宁亲卫担任,其余则由各军主自行简拔。 至于本属于卜苏牧云部的军马则被张宁厚颜无耻地尽数划到了自己亲卫军中,组成了二十名亲卫骑士,以切思力拔为队主。 那副马铠自然被张宁自己保留,而作为亲军队主的切思力拔则获得了与张宁本人及三位军主各分得一副筒袖铠的殊荣。 这位匈奴汉子在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立时是跪倒在地,指天发誓痛哭流涕要誓死效忠张宁。 再看其余众人,除去卜苏牧云尚且较为淡定外,王彬和邹炎无不如此。 李兰更是羡慕异常。 可以说完全达到了张宁想要的效果。 若说当日在城头的一番任命是确立了王彬与邹炎的统军之时,那么今日军府中便是授予了其统军之名。 元魏军队的基本编制分为军、幢、队、什、伍,在正常编制中一军应有千人,所谓“千人军将”的称呼正是从此而来。 尽管数十年来由于六镇衰败下的不断拆解,一军已是默认仅五百人,可军主仍为从七品之将。 此刻确立镇军计划后狗儿立时端捧着一面印刻怀荒,一面印刻军将的铜牌行至二人跟前,再由张宁亲自交予。 至于答应褚行将会送往洛阳的任命书则根本就是张宁许下的空头承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将此事拖到凛冬来临,一切就将是板上钉钉之事。 接下来的半月里整军计划有条不紊的展开,其中卜苏牧云部防区城西,邹炎部防区城东,王彬部则居中扼守戍堡,整日里喊杀操练之声不坠。 张宁也每日勤加打磨武艺不敢有丝毫懈怠。 期间怀荒镇数次派出探哨,北地虽仍有小股蠕蠕肆虐,但其大部已然退回草原。 不过通往三戍之道仍受封闭。 与此同时张宁还尽遣镇中铁匠打造兵戈弓矢,工匠修造推车大斗,又命谘议参军李兰招募辎重、伙头等辅兵六百,其中多为镇中各富户家奴军纪涣散。 时至九月中旬,镇中毁坏民房尽数修复完善,虽然碍于人力物力有限无法按照心中规划推倒重建,但他已是十分满意。 两月整军后他如约进行检阅,见王彬、卜苏牧云等三部皆有所成,遂大喜犒军。 当夜从事史吴之甫忧心忡忡找到张宁,言明镇中米粮所剩无多不可靡费。 张宁不以为意,次日三百辎重兵携二十余驾大车装巨箱过百一路往南大张旗鼓而去,夜宿于黑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