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破六韩拔陵所言,事已至此哪儿容得下他们退却? 且不论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军士,就算与自己一同到来的营户恐怕也不会赞同! 哪怕有着马匪一路护送,数十名青壮营户仍是死伤过半,此刻所有的人都将活下去的机会投于此事之上! 阿留苏清楚倘若自己言明欲退,用不着其他人,只怕那些隐藏在戍堡外人群里沃野营户们便会第一时间将自己撕碎! 他们一路跟随自己流转千里为的可不是换个地方受罪的! 整个戍堡是典型的军营布置,城墙后一处宽阔的校场,放眼望去足可容纳不下三千人,校场之后就是连绵的军帐和瓦房。不过两者一左一右泾渭分明,中间有一条能供两驾马车同时奔行的大道隔开。 而在道路一侧还依稀可见些小的推车或是摊贩留下的简易铺子和小凳,这却是令阿留苏忍不住啧啧称奇。 “那些个推车和铺子就是镇军家属们开的。”
破六韩拔陵注意到几人的目光立时就瞧出了他们在想些什么:“平日里若非必要那些个镇军家属们大多不会轻易走出戍堡。”
“嘿,那可不,这几日我瞧见就连拉的屎尿也是让寻两户汉人每日运送出堡!”
小跑中的郁平接过话茬啧啧出声。 阿留苏闻言亦是冷哼出声。 据说大多数镇军的家属都被安排居住在大道右侧的瓦房中,不仅是因为这样能够确保危险时镇军会不惜死力守卫戍堡,更是有着镇军及其家属几乎都是鲜卑人,异常排外且看不起汉人及其他各族的原因。 因此这戍堡实际上就是一个微型的村镇,大多数时候都能够自给自足。 毕竟全城的粮食都在军营后的巨大粮仓之中! 此刻偌大的校场连同连绵军帐,整齐的瓦屋具是鸦雀无声,不见一人。 在确定戍堡内暂时没人会碍事后,几人虽说动作大了些但速度却也是快了不少,片刻后就寻到了城门前。 城门处同样寂静无人,唯有正熊熊燃烧的火盆不时传来噼啪的木柴燃烧声。 站在这里他们可以清晰听到戍堡外不断响起的窃窃私语声,凝神听去显然是镇民们正在议论几人的生死。 阿留苏四人互相看了看都分明从彼此的目光中瞧出几分兴奋。 只要打开了这扇门他们立刻就会成为所有沃野镇镇民心目中的英雄,哪怕此前从未想过这一点,可当其实打实地摆在眼前时哪怕就连郁平也是不由呼吸急促起来。 破六韩拔陵率先沉声道:“开门!”
山胡兄弟闻言齐齐望向阿留苏,后者微微蹙眉,终究还是示意照做。 轰隆~ 伴随着沉闷的响声,戍堡城门缓缓打开! 一众窃窃私语,交谈不断的镇民们瞧见封闭多时的城门突然打开,他们先是愕然惊恐,不少人甚至都意识下朝后退了两步,像是在惧怕会从堡内冲出暴虐甲士对自己先前投掷石块叫骂喝辱的行为施以惩戒。 可在看清门后正站在先前勇攀城墙的破六韩拔陵四人时,错愕立时变为惊喜,随即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整个沃野镇。 瞧见这一幕,瞧见镇民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敬佩目光后阿留苏顿生豪情。 这一刻他只感觉像是无论自己将会做出何种事,身前的这些镇民们都将生死相随一般。 哪怕只是一瞬,哪怕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可这感觉仍是令他沉迷,令他陶醉! 难怪古往今来有数不清的英雄人物天生将拜倒在这权利之前,委实是因为其太过诱人! 他自然知道这正是自己扬名的机会,能否在未来的乱世中博取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就看此刻! 当下阿留苏抢先扬声喊道:“镇里的父老乡亲们,我阿留苏今日与三位兄弟冒死打开戍堡城门,不为其它只求所有人都能活命! 粮仓就在校场之后,此番咱们只要粮食绝不学那蠕蠕劫掠抢夺!”
话音传于戍堡城下久久回荡,片刻后一名匈奴人率先作出回应:“好!谁开的门就听谁的,今天我就听你这个敕勒人的!”
“说得对!我们只要粮食只求活命!”
“活命!活命!”
一阵七嘴八舌地叫嚷后近万镇民终于形成统一,他们纷纷呐喊起来,口中大吼着“活命”。 见此阿留苏知道已到火候也是不再犹豫,挥手转身带着所有人冲向戍堡内! 破六韩拔陵瞧见这一幕没有丝毫不满,反倒是露出奇异的笑意。 …… 戍堡外。 不远处的一座破烂木屋中,刘姓将领看着汹涌的人群正不顾一切地挤入城门那冷漠的脸上终于也是露出一丝喜色。 旋即他语气玩味的低声自语道:“算这小子识相,不过哪怕有人真想着入堡后大肆劫掠一番也无妨,正好借此杀上一批以扬我镇军之威!”
说罢他走出破烂木屋冲着候在两侧,经过精心乔装的军士道:“随我入堡!”
他是沃野镇的实权军主,更身为镇都副将,在眼中这些破落营户根本翻不了天。 …… 却说戍堡内,就在阿留苏四人带头冲入校场的刹那他们忽然听到从城头处传来几声突兀哀嚎。 尽管镇民们嘈杂的脚步与喧哗声混在一处几乎令人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可身在最前方的几人却是对这突兀哀嚎清晰可闻。 余光瞥去,只见城头上那些个后一批攀墙的各族青壮也是身死当场,而在城墙末尾正有几名军士在快速隐去身形。 瞧见这一幕阿留苏心头一颤顿时清醒不少,方才那股子豪情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显然截至目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刘副将的计算之中。 众人快速通过空旷的校场进入位于瓦屋和军营之间的大道中,尽管入堡前阿留苏就已经算是和镇民们约法三章,但此刻仍旧有不少人不顾一切地撞开瓦屋房门窜入其中,抢夺可能出现的粮食与财物。 对此阿留苏无动于衷只是闷头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