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将哪儿能料到一向顺从的破六韩拔陵会暴起发难? 猝不及防下颅脑登时被击穿,轰然倒下! 破六韩拔陵快意大笑:“你这杂碎莫不是还以为俺会惦记那劳子的幢将位子吧? 俺可不傻,你杀了这些营户下一个就定会杀俺!”
旋即他抽出短匕,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眸光中冲着阿留苏喊道:“敕勒人,你此番若是不死,来年咱们还会再见的!”
说罢他刺死一名妄图偷袭自己的军士,冲杀离去! 只留下一脸不甘的阿留苏与郁英徒留庭院中愤然厮杀。 …… 与沃野镇的混乱不同,怀荒镇在经过两个月的修缮后与持续放粮后已是大为稳定。 军士们整日不坠的操练声令镇户营户们倍感安心,再加上军府体系自上而下经历了一轮被动洗牌,往日那些热衷压迫剥削的军官在蠕蠕刀下死了个干净,剩下的官吏在张宁的强势下也不敢有出格举动。 此时怀荒镇民们竟恍然觉得日子比蠕蠕劫掠前还好了几分。 随着今日黑山寨处第一批数十车的粮草运来,怀荒上下更是欢欣鼓舞。 不过此刻的军府中气氛却是有些沉闷。 “如此说来黑山寨里的匪贼是尔朱氏在暗中操控?”
张宁坐于上首听着邹炎的禀报不禁蹙眉。 黑山寨一战后,他花费了数天时间清点战利品并在做出相应安排后,才带着经过简单休整的镇军以及各类匠人先行回镇。 邹炎则留下继续拷问马贼的同时照顾因重伤而无法行动的伤者,时至今日方才跟随运粮队回抵怀荒,并在第一时间带来从残余匪贼口中拷问出的消息。 “将主明鉴,据其供认黑山寨大当家池望每隔数月都会消失一段时日! 同时亦有神秘商队不时为黑山寨带去大量豆料、盐以及铁等必需物资,每至此时池望必会亲自相迎。 曾有匪贼听其交谈,隐隐可见池望神色恭敬,唤对方为尔朱先生。”
如今的邹炎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不少,可周身却有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 看得出来在拷问匪贼的过程中他没少动用狠辣手段。 张宁对此很是满意,他勉励并嘱咐邹炎好生休息一番后将其遣退,随即陷入沉思。 “尔朱”这一称呼对任何熟悉北魏史的人而言都不会感到陌生。 尔朱氏是出自契胡中的一支,与后赵的石勒同出一源,往上溯源其先祖乃是来自中亚的伊兰人。 契胡人如今大致分为两部,一部生活于山西北部的太行山区中。 由于当地山脉纵横契胡人盘踞各处,对于元魏朝廷时常阳奉阴违,也被蔑称为山胡人。 另一部则与鲜卑、汉人混居于六镇边关,起先与阿留苏一并逃出怀荒的两兄弟郁英郁平就属于其中。 不过由于他俩身份低贱仅是营户,所也被安上了山胡之称,以作羞辱。 其中盘踞在太行山区的契胡人桀骜异常,元魏朝廷难以管制,清剿起来又极为麻烦堪比南方的山越,只得将其委托给当地历任的领民酋长进行管控。 领民酋长为元魏特有,专程授予依附其政权的少数民族首领。 这一职位虽未被列入朝廷正式官职,但可以世袭,多数事务也由其一言而定,堪称权力极大。 尔朱氏最初世代都是契胡中一支的部酋,其祖先在北魏道武帝征伐后燕时率三千武士追随立下赫赫战功,此后尔朱氏数代皆为魏将,遂积功被封为领民酋长,爵梁郡公,以至如今。 代代积累之下尔朱氏几乎成为山西北部一带的霸主,哪怕元魏朝廷早有防备,在近三代里逐步削去了尔朱氏的军职,让其担任名誉性的官职,如散骑常侍、光禄大夫等,使其在政治领域中没有太大的影响力。 可在地方上尔朱氏却已是一株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号称“部落八千家,家有马数万匹,家僮千数,牛马以谷量”。 据传这一代的尔朱氏家主尔朱荣自幼聪慧机敏,遇事甚有决断,并且肤色白皙,容貌俊美,广交豪杰于四方,颇有贤名。 同时尔朱荣每次入朝时都会携带大量骏马送与诸多朝廷重臣,并因此广受诸臣称赞。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契胡人,却注定将在未来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以至成为北魏末年的第一位顶级权臣加军阀,废立帝王擅杀大臣无所不作。 哪怕是后代建立的东魏权臣、北齐王朝奠基人高欢等人也不得不在其生前臣服于他。 对于尔朱氏,张宁打心底里早已防备有加,同时在他看来自己势力大成前也应当不会与其有所交集,可没想到尔朱氏竟是早已将手伸到了六镇! 如此说来那些所谓的马贼,匪徒多是由尔朱氏暗中资助操控,只等乱时立刻就来以此为基础拉出一战见过血的强军? 嘿,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若非此番被自己撞破,待到六镇大乱时说不得便会被尔朱氏打个措手不及! 一念及此张宁的眸光顿时冷冽。 既是如此还真得趁热打铁才是将周遭各处匪寨都剿上一遭才行! 这也与自己前番的计划不谋而合。 “让王彬来见我。”
打定主意后张宁扭头对狗儿吩咐道。 随即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奇道:“你习武了?”
眼见自家将主终于注意到自己,狗儿挺起胸膛:“身…身为将主……近近侍,岂…岂…能无护卫之力!”
接着他又带着几分抱羞,咧嘴道:“其…其…实是俺求着王大哥教了俺…几几招。”
“如此还是须每日勤练才是。”
话既至此,张宁不免多关心起了狗儿的近况。 自从接受新的名字后,狗儿就一直跟随在张宁身侧做一名侍从,无论是机要大事还是普通事务,张宁基本从未有意避开他,至于为的是什么他相信狗儿应当清楚。 显然狗儿也没令他失望,原来自己领兵出镇时,狗儿除了日常打理屋中一切外,每日还会前往从事史吴之甫处。 他也不主动干涉或是询问,而是在旁默默听闻,记下吴之甫等官吏的施政应对,再深入镇民中观察其成效如何,并以此得出合理与不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