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以来刺史职权有三:治民、治军、监察。 自汉末大乱,刺史渐得操持行政权,带将军者并得领兵指挥军事之权,称为领兵刺史。不领兵的刺史则称为单车刺史。 单车刺史究属少数,大多数的州刺史均加将军之号,得开府置僚属,故其佐吏有州吏与府佐两者。州吏的任用权属刺史,将军府佐由朝廷除授,而事实上刺史仍可荐举,且得直接板受地位较低的参军。 由于魏晋以后军事频仍,刺史加将军者其权始重,加督者尤重。魏晋时刺史之领兵者,必加都督诸州军事,其实是以都督兼领刺史,只治其所驻的一州,其余各州则仍另置刺史,专理民事,而专理民事的刺史也就是所谓单车刺史。 此时张宁以安北将军兼领蔚州由持节都督周边数州,更添晋为护库莫奚中郎将,无疑是独领一方的大员,非同小可。 按元魏一朝惯例若他能再进一步,便得回朝任八公显位,持坐论朝政之权。以他的年龄万没有此等资历,因而眼下这等任命乃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事。 对此张宁自然是心如明镜,不过他如今已然无需在意其他,大刀阔斧行事的同时也着手任命各级官员,搭建起军府与州府两套班子。 州府之中,资格最老且行事稳重的吴之甫,是为当之无愧的别驾从事史。 此职执掌州中总务,职权甚重,好事者常称其职居刺史之半。以吴之甫的资历任别驾断无人非议。 按魏制上州别驾为四品,蔚州又是怀荒、柔玄、御夷三镇所合因而吴之甫实则已堪比四品高官。 对于一年前还是位在百官之末,以流放罪臣之身任军镇小吏的吴之甫而言,人生可谓是陡然出低谷陡然越高峰,摇身一变成为哪怕中州刺史也得以礼相待的人物。 受职当日他老泪纵横几乎不能自己,连道受将军之恩重耀门楣,此身难以为报。 还是张宁亲手将他扶起笑着出言宽慰,又半真半假地训斥其当众失态,方才使其将涕泪给咽了回去。 主财谷簿书,职权稍逊别驾的治中之职则授予莫敬一。 尽管他昔日以御夷镇将的身份与张宁平起平坐,此刻又失兵权,但论起官位要职蔚州治中自是高于御夷镇将,何况又主财谷簿书足可见张宁对其的信任与器重,无人敢于小觑。 别驾与治中可谓是州府中仅次于刺史的高官,本只应由朝廷任命,刺史仅有举荐之权。好在张宁又任北道都督,对此可一言而决后再报于朝廷即可。 另擢原御夷镇别驾忽尔海为主簿,掌刺史节杖文书,传令检校。 比起前两道任命,使忽尔海为主簿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毕竟主簿虽位次于别驾与治中,但属刺史亲近之吏,常受刺史委任处理州务,为其喉舌耳目。 倒不是说忽尔海之能不足以履任,而是他实在不算都督心腹。 加之此番安北军在柔玄得胜,西至釜山东到濡水,北临化德都已在蔚州掌控之内。盐池察汗淖尔也在其中,受北道都督张宁本人持节管制,这使得本在行逐步渗透掌控之事的忽尔海、吕雄两人一时有些发懵。 如此情形下两人功绩并不出众,忽尔海又何以任蔚州主簿呢? 不过唯有张宁知晓,在得知自己受任北道都督后而内地诸州一片混乱时,忽尔海果断赶回跪倒在自己跟前决心投效,不再有回转内地之心。 他显然是个聪明人,知晓何时应当作出决断。 对此张宁自是不会拒绝,相比出身本地豪强大族的官吏们,他还是更意属忽尔海,事实上主簿之位也唯有忽尔海更加适合。 其下使原御夷从事史魏有根为蔚州州都,主职州吏选署与督查。 拔擢原各镇从事、三科征辟出之才以及豪右大族子弟各为典签、都官从事史,簿曹从事史,兵曹从事史等诸部从事。 州府之下又以贺理、陈广、王元亮、李兰等为六郡郡守,各郡如郡丞,功曹,中正以及其下县令、属吏皆逐一任命提拔征辟,形成从州治到郡府,郡府至县,县到三长的行政体系。 由于官职之位的增设以及直属辖境的扩大,一时间许多地方仅有郡府与三长,其间的县制还未搭建起来。好在眼下的蔚州有足够时间去从容以待,而相比起州府的搭建,军府却是要困难不少。 柔玄之战安北军大获全胜,不仅杀敌近万阵斩破六韩拔陵,还缴获了柔玄、沮如两城中堆积如山的辎重粮秣、武器军备,与此同时还有着近六万人的降俘! 其中叛军两万人,中军万余人,各州郡兵三万人。 两万叛军自不消提,张宁早已逐步摸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的处置手段。先从中挑选身强力壮者入营遣专人整训,以军令魏律约束,数月后再打散融入军中。 而三万州郡兵则是人心惶惶,比起被俘的叛军更为惊惧。 要知道就在张宁领军破镇的前一个时辰,他们才向叛军跪地乞降,孰料还不等被其收编就又攻守易形。如此一来其身处情势就倍显尴尬,若是某位脾性暴虐揉不得沙子的将领领军,定然会将其以投敌论处,其位于内地州郡的家眷也会被发配流放,贬为营户。 因而比起真正的叛军,他们反倒更为惶恐不安! 其无不期望这位安北将军,新任北道都督可网开一面,然而在无尽的等待与煎熬中甚至爆发了数次试图冲营而逃的事来。 如此情形反倒是诸将有些束手无策,毕竟是诸州子弟兵若是真以叛军对待未免过苛,再没有比六镇武人们更清楚沦为流民营户的苦难处境。可要是不论,又无法留其在军中效力,径直放走未免又太过儿戏了些。 说不得还会授人以柄。 经几番商议最终由张宁拍板向诸州子弟承诺,为安北军效力三载便赦无罪放其归去,若不愿则以叛军士卒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