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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赏赐与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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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汇聚于身的炙热目光,张宁也不过多耽搁,随即命令斛律光领扈从将早已备好的数十架大车赶入场中。  随着其掀开盖在车上的油布,数以十万计的银钱就这般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众将士眼前。  这是一笔数目巨额到令人咋舌的财富,若非有攻破柔玄镇后的大量缴获作为支撑,张宁麾下两府绝难拿出。  蔚州如今乃是百废待兴之势,各处兴建城池、戍堡以及烽燧,加之不遗余力地从相邻州郡招揽匠户、收购铜铁,两府的财力已然是有些捉襟见肘。但张宁依旧力排众议,以最为直观的银钱作为主要赏赐手段。  各部功劳簿已是由功曹参军齐以信带众曹吏连夜审评,将之分门别类进行赏赐规格划定,并在天明时分送报张宁。  功曹参军主章纠驳献替,又因安北将军府尚有若干空缺,因而使其暂领颁赏事务。  齐以信字敬初,并州太原郡人,家贫而有贤才。于延昌二年被太原大族招为宾客,并在前番征讨破六韩拔陵时随其主入州郡兵。李崇初破柔玄时,诸郡兵蜂拥而入抢首夺攻,后遭叛军伏击而溃散,纷纷请降。  其主当场中流矢而死,部曲因齐以信素有威德而追随,护他一路拼杀直至力竭才无奈请降。张宁正是看中这点,征他为功曹参军,以安抚数万州郡兵。  此人年岁四十,观瞧来面容些黯淡,好似久病未愈的样子。然则能在一夜之间将得陟罚臧否之事梳理清晰,齐以信的算术显然亦是出类拔萃。  在张宁的颔首下扈从再度搬来十数案桌、小凳,待到齐以信与诸曹吏落座后,便令各部士卒有条不紊地上前报名。再由曹吏按照功劳簿核查,依照所载功勋当场发放相应数量的财帛。  能够被调聚此处的已是怀荒郡与镇北城部的佼佼者,因而每人所得皆颇巨。相较之下仍有十数人获赏赐冠绝各部,其无不是在柔玄战中有先登克敌、斩将搴旗之功。  对于这十数名堪称军中骁锐,可为中坚的汉子,张宁特意走下将台对其勉励并当众夸耀,又挑选数人纳入自己的亲卫中。  十数名从尸山血海中踏出的、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此刻尽皆热泪洒面,跪倒在张宁跟前!  其中一人更是将财帛丢在旁侧,以额贴地一面叩首一面叫嚷道:“将主!俺本是怀荒镇里最受人瞧不起的营户,如今不但任了队主,还讨门婆娘!  俺…俺…俺这条命都是将主的!”

他急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掏心表明心迹。  张宁哈哈大笑着将其扶起:“我知道你!你叫全大,是当初本将欲剿灭怀荒周边贼寇时入的军!  好啊,也算是怀荒老人了!”

全大生得十分粗犷,浓眉之下鼻梁塌陷,像是一头野性难驯的荒兽。  然而他听得此话却是几乎哽咽:“呜呜…将主您竟记得俺……俺……”  张宁却是面色一肃:“大好的日子哭个球!有一事本将可得给你说个明白!”

全大忙不迭擦去面上泪水,但他的衣袖早已因跪拜而沾染了灰尘,此时一抹刹那间就成了个大花脸。  若放在旁时,众军士定要笑他一番,眼下却都随着张宁的话投去目光。  “你的命不是我的,而是自己的,是你婆娘和以后孩子的!”

张宁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他的目光越过全大望向了其后的数千士卒:“我张宁从未想过要用任何人的命去搏一个前程富贵,从初任怀荒镇将时到如今,我所打的每一仗都是为了治下百姓能有更好的日子!  所以我领三百怀荒子弟剿灭黑山盗贼!所以我领所部镇军深入大漠征讨柔然!所以我带着全军袭取柔玄砍下了破六贼的脑袋!  不杀他们,我们辛苦开垦的田地会被践踏、修建的房屋会被焚毁、牛羊会被宰杀甚至连婆娘孩子也会被欺辱!  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若有朝一日谁还想来毁掉咱们蔚州百姓的好日子,本将还会领着咱们安北军骑着高头大马,操着刀箭去问一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他回答不上来……”  说到此处张宁一顿,早已心潮澎湃的全大忍不住放声吼道:“那就砍下他的脑袋!”

话音未落,又有另一人嚷道:“抢走他的牛羊!”

比起全大话中的血腥,后一句话立时引起了一阵哄笑,可哄笑过后却是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拧下他的脑袋!”

“杀光他全家!”

“让他跪在俺们跟前!”

见此张宁微微颔首,众将齐声大笑,而彭简则是面色凝重。  旁侧一直未曾出声的张泰眼中精光爆绽,他看到了最想要见到的一幕!  曾经有位族中长辈说过,领兵之道,唯有纪律方能破贼。若号令不明,士卒不整,自治不暇,安能成功!  而严苛的军律约束外更重要的是凝聚军心,要让士卒知道为何而战,若只是一味的以重利驱使,有朝一日也必会因此受害。  譬如南方的汉人朝廷,观其数次皇权更迭,有一奇怪现象屡次发生。那就是作为帝王最大的依仗,守卫京师皇城的禁军,却不曾有过真正誓死捍卫天子的举动,反倒是每每在大局将定之际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登基的帝王为表其功勋只得对其赏赐加爵,可无论施以再多恩赐,其总会在下一次权力交替时消失不见,直至尘埃落定。  论起赏赐,恐怕即便是坐拥北方大地的元魏皇室,也远比不得统治江南富庶之地的汉人皇帝出手阔绰。可哪怕如此禁军仍是屡屡自保,不曾有过誓死捍卫皇权之举!  张泰初时想不通为何如此,只觉得南方朝廷的皇帝简直无能,竟连卧榻之处都难以料理干净!  直至今日他见到张宁与安北军诸军士的这番对话,他才陡然意识到或许那些南方朝廷的皇帝们是一叶障目。  其总是习惯用权力与财富去笼络人心,反倒忘记了让禁军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两者间没有共同的利益又何谈让对方为自己死战不休呢?  至于能够拿出权力与财富实是有限,对禁军而言倒不如坐收渔翁之利,反正总会有下一位皇帝施以同样的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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