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这种质量事故，多少有些紧张。“黄总、经理、赵部长。”

当吴振涛看到周林生带着黄德清一行人朝着会议室走来后，立刻出门，主动迎上。或许是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黄德清非但没有回应吴振涛，甚至连点头这样的动作都没做。周林生则问道：“小吴，质量事故分析报告打印好了吗？”

“打印好了，经理。”

吴振涛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同时双手僵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走在人群最后方的徐爱华，看到这一幕，不由皱起眉头，对自己女儿这个男友愈加不满。“振涛，你也参加会议，做好服务和记录。”

刘建也发现了吴振涛的不安与茫然，上前对吴振涛安排道。“好的，部长。”

吴振涛下意识点头，不再像刚才那般茫然，而是很麻溜地将事故分析报告分别给了黄德清、周林生、赵金龙、刘建和张骞各一份，然后给众人的茶杯添水。“刘建，你读一下事故分析报告……”周林生做出指示。“不用，我们自己看。”

黄德清皱着眉头，看着事故分析报告，头都没抬，直接打断了周林生的话。周林生闻声，面子有些挂不住，但也没说什么，而是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以此掩饰尴尬。“刘建，事故发生的时候，你和王忠国不在施工现场。你们去了哪里？”

黄德清仔细看完事故分析报告之后，抬头冲刘建问道。“黄总，王总工今早在施工现场贫血昏迷了，我送他去医院了。事故发生时，我陪他在医院治疗。”

刘建如实答道，但依旧隐瞒着王忠国的病情。“刘建，我知道，你跟王忠国师徒情深。你担心他的身体，也情有可原，但你也应该知道，今天的施工是多么重要！在关键时刻，你们两个负责包保盯控的项目部领导统统不在场，这能说得过去吗？如果你让其他人送王总工去医院，你在施工现场盯着，还会发生这种问题吗？”

黄德清将事故分析报告扔在身前的会议桌上，劈头盖脸地训道。“黄总，今天确实是我的失职，我愿意接受公司的处理。”

刘建没有为自己和王忠国辩解，当场认错、表态。“黄总，主要责任在我。”

张骞也开口表态了。刘建带着王忠国去医院之后，他是项目部在施工现场唯一的包保盯控干部。“还……还有我……”吴振涛下意识地跟着开口。虽然身为实习生的他，按照规定，不能包保盯控施工，主要是充当刘建的助手，帮助刘建处理一些事务，但他还是主动接受处理。“你们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公司处理不了你们？”

赵金龙突然冷哼一声。原本黄德清矛头直指刘建，张骞和吴振涛跟着请求处理，等于变相地帮助刘建解围了。毕竟，真正论责任的话，张骞肯定是第一责任人。这不是赵金龙想要的，他想让刘建承担主要责任。“黄总，关于处理的问题，我稍后会打电话向高总、贺书记汇报，并且以项目部的名义上报处理方案，让公司定夺。我认为，当务之急，我们要做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周林生皱眉看了赵金龙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黄德清。黄德清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再次重问道：“问题真的严重到了事故的程度？”

“是的，黄总。”

刘建再次给予肯定答复。“我看你们在事故分析报告里写必须拆除桥桩，重新施工？”

黄德清一针见血地询问关键。愕然听到黄德清的询问，徐爱华不由感到心头一紧，连忙将目光投向了赵金龙。赵金龙察觉到了徐爱华求助的目光，但没有看徐爱华，而是皱眉盯着刘建，冷冷道：“刘建，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项目部的工程技术部部长，不是监理，也不是咨询设计单位的人，更不是高铁指挥部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认定就是事故？你又有什么资格直接定解决方案？”

“赵部长，难道我们做错了事情，一定要让别人指出来，才认为自己错了吗？”

刘建迎上赵金龙的目光，不卑不亢地与赵金龙对视着，一字一句道：“桥桩首次混凝土浇筑数量不够，桥桩之中掺杂了大量泥浆，这会直接导致桥桩承载力不够，只要是懂技术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一根废桩……”“刘建，你这是在说我和黄总不懂技术吗？”

赵金龙冷笑着打断刘建的话，然后余光清晰地看到黄德清的脸色很难看。“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刘建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可能会得罪黄德清，但他并不在乎，而是一脸正色地回应赵金龙。“我看你太自以为是了！”

赵金龙冷声指责。“黄总，我之前跟王总工也沟通过，他也说这是质量事故，必须拆除桥桩，进行返工。”

眼看赵金龙又和刘建针锋相对了起来，周林生再次开口圆场，而且搬出了王忠国。王忠国是中铁工程局北方公司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铁路施工专家，他的话有权威性。“周经理，王总工是我们公司的技术专家，他的业务能力毋庸置疑，但他毕竟不在施工现场，对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个人认为，他的判断未必准确。而且，就算是事故，也要监理、设计咨询和建设单位一起认定。”

赵金龙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反驳周林生的话。“周经理，我认为赵部长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自己先入为主，直接认定是质量事故，进行返工，这多少欠妥些，还是等几家单位一起进行现场调查后再做定夺。毕竟，一旦返工的话，将会造成损失，影响工期，同时也会对公司的声誉造成影响。”

赵金龙的话音刚落，黄德清便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黄总，真的不需要其他单位来认定，这就是一起质量事故，而且必须立刻对废桩进行拆除，否则等混凝土彻底凝固，想再拆除的话，难度将会大大提升，所消耗的时间和费用会更多。”

刘建直言不讳道。黄德清闻言，顿时一脸铁青，眉目之间的不悦瞬间变成了恼怒。但他毕竟是领导，没有立刻发火。赵金龙将黄德清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知道刘建今天是彻底将黄德清得罪了，心中冷笑，同时冷眼盯着刘建说道：“刘建，难道就凭你一句话便认定是事故，必须拆除吗？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那你又凭什么认定不是事故？”

这一次，刘建没有给赵金龙好脸色，直接冷声反问：“既然你认为不是质量事故，那你愿意为你的言论，承担一切责任吗？”

“刘……刘建，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承担责任？你要知道，是你的严重失职，导致了问题发生，而不是我！”

赵金龙一脸恼怒，先是撇清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然后主观臆测地指责道：“虽然我的未婚妻曾经跟你有段感情，但那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因为这一点，把你对我个人的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赵金龙，你想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倒是你，没有任何依据，就认定不是质量事故，居心何在？”

刘建面无表情地回应。“居心何在？刘建，你耳朵聋了吗？你没听到黄总刚才说，如果认定为质量事故的影响吗？”

赵金龙被戳到了软肋，但并未惊慌，而是很聪明将黄德清当成自己的挡箭牌。果不其然，黄德清也恼了，直接冷声问道：“刘建，你是不是也想让我为刚才的话承担责任？或者给你写一份保证书？”

“黄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资格要求您和赵金龙做什么。”

刘建看出黄德清发火了，但他毫不畏惧地迎上黄德清的目光，沉声道：“我只是客观地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废桩不拆除绝对不行，没有任何人能够担得起这个责任！而且，废桩必须要尽快拆除！这是我和王总工的决定，也写进了事故分析报告中。”

“周经理，我怎么觉得你们项目部是刘建说了算？甚至，我觉得他更像是你和我的领导？”

黄德清怒极反笑，没有直接与刘建针锋相对，而是看着周林生，一脸嘲讽道。“黄总，我们项目部涉及施工和技术的问题，以王总工和刘建的意见为主。而且，王总工和刘建是银市黄河大桥施工现场的包保盯控干部，这项施工遇到问题，也以他们的意见为主。”

周林生察觉到了黄德清的怒意，也听出了黄德清的嘲讽之意，但还是很坚定地支持刘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周林生一贯的作风。王忠国和刘建已经认定是质量事故，而且表态必须拆除废桩，那他肯定要给予支持。而且，周林生也极其重视工程质量，他在这方面吃过大亏，留下了一生的遗憾与愧疚。除此之外，周林生也知道，黄德清、赵金龙和徐爱华三者之间的特殊关系，也明白赵金龙极力阻止返工的目的。“周经理，如果你们认为这件事情不需要经过公司同意，可以由你们项目部自己做主拆除，那我无话可说，但我会在公司的党委会上如实反映这一切。”

黄德清冷着脸，沉声道：“另外，我认为你们项目部的管理存在严重问题。尤其是你这个工程技术部长的工作作风有大问题——他在关键施工期间未请示的前提下，擅自离岗，这是玩忽职守，严重脱岗，必须为此承担责任！我会在公司党委会上建议，撤销刘建的职务，换人来担任你们项目部工程技术部部长！”

“黄总，我现在向高总和贺书记汇报这件事情，请示解决方案。另外，项目部的班子成员和各部部长，都是由公司党委会决定的。如果公司党委会决定要撤销刘建的职务，无论是刘建个人，还是我们项目部都会严格执行。”

周林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刘建是他亲自点的将，也是公司党委会通过的。黄德清当众提出要换人，这是在羞辱刘建，也是在打他的脸。话音落下，周林生直接起身，拿着手机，离开了会议室，到外面去给高金东和贺建华打电话。看到这一幕，黄德清脸色铁青。身为公司的领导，他到施工现场，遇到问题，没有解决，反倒是让项目经理率先将电话打到老总和书记那里，这会显得他很无能，也会让他很难堪。赵金龙看出了黄德清的难堪，非但没有在意，反而在心中幸灾乐祸。原本，他想借题发挥，利用这件事情让刘建丢掉职务，但他认为难度很大，结果刘建彻底得罪黄德清，正中他的下怀。与赵金龙不同，徐爱华脸上的幸灾乐祸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又开始变得不安了起来。因为，他看出周林生坚定不移地要支持刘建，甚至不惜得罪黄德清。如此一来，他心中那份对于不返工的信心直线下降，再次变得不安了起来。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十分钟后，就当徐爱华提心吊胆的时候，会议室的安静被手机铃声打破，黄德清的手机响了。黄德清拿出手机，看到是总经理高金东的来电，没有起身，而是当着众人的面接通：“高总。”

“黄总，周林生刚才已经向我汇报了银市黄河大桥施工中出现的质量事故。我和贺书记沟通过了，同意项目部提出立即拆除废桩的方案。”

高金东开门见山，语气毋庸置疑。“好的，高总。”

黄德清面色难看地做出回应，然后等高金东挂断电话后，一脸铁青地起身，气呼呼地朝外走去。赵金龙见状，连忙起身，拿起黄德清的茶杯，跟着离开了会议室。与此同时，徐爱华的脸色极其难看，那感觉比吃饭的时候吃到一只苍蝇还要恶心。原本，他通过与赵金龙的私下沟通，已经看到了不用返工的希望。而今，那份希望变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不可能实现了。黄德清出了会议室之后冷冷地看了周林生一眼，一言不发，直接离开，毫不掩饰对周林生的不满。赵金龙看到这一幕，稍作思索，便走向周林生，压低声音道：“周经理，黄总看上去很生气。他刚才既然说了要在公司党委会上提议撤销刘建的职务，就一定会提的。我个人认为，你没有必要为了那个刘建彻底得罪黄总。”

“谢谢赵部长提醒。”

周林生面无表情道，他知道真正想撤销刘建职务的人是赵金龙，同时也听出赵金龙这是提醒他，要在得罪黄德清和力保刘建之间做出选择。“不客气。”

赵金龙知道周林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废话，要直接转身去追黄德清。“赵部长，我也提醒你一句话。”

周林生突然开口。“什么？”

赵金龙脚步一顿，回头诧异地看着周林生。“有时候手伸得太长不是什么好事。”

周林生缓缓开口，一语双关。赵金龙闻言，秒懂周林生的意思，先是有些惊愕，而后皱眉看了周林生三秒钟，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周林生丢掉烟头，踩灭，重新进入会议室，一眼便看到徐爱华一脸心神不宁，再结合黄德清气愤离开，明白总经理高金东刚才给黄德清打了电话。“刘建，回头专门拿出一个关于此次质量事故的处理决定，其中必须明确两点。第一，宏远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必须承担此次质量事故的所有损失。第二，宏远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必须在质量事故分析会之后立刻拆除出现质量问题的桥桩，然后按照质量事故分析报告中的要求，增加人力、机械，将此次事故延误的工期抢回来！如果宏远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做不到以上两点，直接清退，换其他队伍上！”

周林生重新主持会议，看似在对刘建安排工作，实则是说给徐爱华听的。“好的，周经理。”

刘建点头。“周经理……”徐爱华脸色难看，试图说些什么。然而，不等徐爱华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周林生便冷声打断：“徐老板，关于这个处理决定，我已经向高总、贺书记汇报过了，两位领导都表示同意。如果你对此有异议，可以去找他们。”

“我……我对于处理决定没有异议。”

徐爱华的心瞬间跌入谷底，改口道：“我现在就去安排拆除出现质量问题的桥桩！”

周林生冷着脸，没再说什么。徐爱华见状，很识趣地起身，带着手下的施工队长冯文斌离开了会议室。当两人走远之后，冯文斌忍不住道：“徐总，那个刘建脑子有问题吧？他为了整我们，不惜得罪黄总和赵部长？”

“闭嘴，这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徐爱华怒声骂了一句。冯文斌吓得脸色一变，连忙闭口不言。而徐爱华怒骂了冯文斌过后，脸色好转了一些。虽然他无法改变返工的决定了，但他相信，刘建今天彻底得罪了黄德清和赵金龙，注定会悲剧。徐爱华和冯文斌离开后，周林生让张骞和吴振涛先离开会议室，将刘建留了下来。刘建不等周林生开口，便主动承认错误道：“对不起，周经理，因为我的工作失职，给您和项目部丢脸了。”

“刘建，王总工突然昏厥在施工现场，这是突发事件，而且人命关天，你亲自处理，这没什么错。而且，我相信，你在离开之前，一定是叮嘱过施工现场要严把质量关的。”

周林生轻轻摇了摇头，正色道：“至于黄德清说要在党委会上提议撤销你的职务，你不必担心。只要我周林生在项目经理的位置上干一天，你就是银吴项目部的工程技术部部长。”

耳畔响起周林生铿锵有力的话语，望着周林生那一脸决然的表情，刘建心中瞬间被感动的情绪塞满，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另外，我知道你对赵金龙只是对事不对人，反倒是他刻意在针对你。”

周林生见状，又想到了赵金龙，道：“但愿你的前女友未来不会后悔。”

“我倒是希望她能幸福。”

刘建苦笑。“幸福？这几乎不可能的！抛开赵金龙风流成性不谈，光是他做的那些事情就够他喝一壶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私下议论他的事情了。这些声音必然会传到纪检部门的人的耳朵里。按照现在的反腐形势，老虎苍蝇一起打，他早晚要出事。届时，不要说他老子已经退了，就是他老子没退也保不住他。搞不好，他还会将他老子一起牵扯进去。”

周林生说出自己的分析判断。这一次，刘建没有接话，而是犹豫是否要提醒一下李颖。与此同时，吴振涛出了会议室之后，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主动给徐娇娇打电话，但被拒接了。吴振涛不甘心，继续打，直到第三次才接通。徐娇娇气势汹汹地问：“吴振涛，你想好去帮我爸给刘建送礼了？”

“娇娇，刚才项目部召开了会议，决定对出现质量问题的桥桩拆除、返工……”吴振涛答非所问，将刚才质量分析会的决定告诉徐娇娇。“你……你说什么？”

徐娇娇震惊地打断了吴振涛的话，“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娇娇，我参加了会议，怎么可能骗你？这不光是项目部的决定，也是公司的决定。如果你不信，可以问你爸。”

吴振涛说道。“好，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徐娇娇还是不信，说着直接挂断电话，立即拨通徐爱华的电话。“娇娇，我让你给吴振涛打电话，让他帮我给刘建送礼，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电话接通，不等徐娇娇发问，徐爱华率先开口问道。“打了，他不同意。”

徐娇娇下意识地做出回应，然后道：“爸，吴振涛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什么有桥桩出现了质量问题，需要拆除、返工……”“娇娇，你跟那个吴振涛断了吧，从今往后离他远一点！”

徐爱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直接让徐娇娇和吴振涛分手，语气毋庸置疑。“爸，到底怎么回事？”

徐娇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次问道。“今天，施工现场出了点问题，我一开始让吴振涛配合我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压根不配合我。之后，我又专程让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帮我送礼，结果他拒绝了。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干什么？”

徐爱华越说越来气。在他看来，如果吴振涛能够成功帮他给刘建送礼，刘建就不会态度坚决地要求返工，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他竟然这样？”

徐娇娇有些震惊，她并不知道吴振涛先前拒绝配合徐爱华的事情。“抛开这些不说，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长相就那样，家里穷得叮当响，一点能力也没有，遇到事情惊慌失措，而且跟那刘建学得一根筋，这辈子不会有任何出息！”

徐爱华对吴振涛的印象直接跌入谷底，再次提醒道：“娇娇，记住，你必须跟他断了！”

话音落下，徐爱华不等女儿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徐娇娇听着听筒中传出的忙音，耳畔回响着徐爱华刚才一席话，整个人有些发懵。但几秒钟过后，徐娇娇便回过神，直接拨通吴振涛的电话，气急败坏地质问道：“吴振涛，我爸说，他之前在施工现场让你帮他，结果你直接拒绝了？”

“娇娇，我……我不能违背公司规定，也不能违背我做人的原则……”吴振涛低声解释，同时在心中犹豫是否要将自己给刘建汇报这件事情告诉徐娇娇。然而，不等吴振涛做出决定，徐娇娇便尖叫着打断了吴振涛的话：“吴振涛，我们分手了！”

“娇娇，你听我说。”

吴振涛连忙开口挽留，但徐娇娇已经挂了电话，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话。听到听筒传出的忙音，吴振涛面色难看，右手颤抖地将手机拿到面前，看到通话已经中断，只觉得心脏先是被人戳了一刀，万分剧痛。他一时有些难以承受这个结果，无力地蹲在地上，随手将手机丢在地上，满脸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圈通红。虽然他知道穷小子和富家千金的爱情通常没有什么好结果，但他一直努力地维系着这份感情。因为，他喜欢徐娇娇不在意他的家世，他喜欢徐娇娇给予自己的鼓励，他喜欢与徐娇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然而，如今那个让他深爱的女孩，要与他分手了。这对刚刚离开校园、步入社会的他是一记重拳。“振涛，你怎么了？”

就在吴振涛心中难受的同时，刘建走出会议室，看到了这一幕，当即上前，蹲下身子，拍了拍吴振涛的肩膀问道。“部……部长，我没事。”

吴振涛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开口回应，但脸上依然残留着痛苦的表情，甚至双眼都有些泛红。“你这不像没事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能帮你做什么？”

刘建像是大哥哥对待弟弟一样，摸了摸吴振涛的脑袋，再次问道。“师傅，我女朋友因为桥桩质量事故的事情，刚才跟我分手了。”

吴振涛自听到徐娇娇那句分手之后，心里就堵得慌，此刻听刘建这么一说，稍作犹豫，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刘建。“你……你女朋友和桥桩质量事故有什么关系？”

刘建一脸愕然，他还不知道吴振涛的女友是徐爱华的女儿徐娇娇。“师傅，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吴振涛没有立即回答刘建，而是问刘建要烟。虽然刘建知道吴振涛从来不抽烟，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吴振涛，并帮其点着。“咳……咳……”这是吴振涛第一次吸烟，没有任何经验。他用力地吸了两口，结果当场咳嗽了起来，眼角甚至都湿润了，不知是因为被烟熏到了，还是实在太难过。“师傅，是这样的……”吴振涛咳嗽了几声之后，将香烟掐灭，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刘建。刘建仔细而耐心地听完吴振涛的叙述，沉吟了一下，问道：“振涛，你应该知道我和前女友的事情吧？”

“知道，师傅你因为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施工，你前女友跟你分手了，然……然后跟赵金龙在一起了。”

吴振涛说到最后，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声音瞬间变小不说，一脸不安，结果发现刘建一脸平静，似乎压根不在意这件事情。“是啊，她的确是因为这件事跟我分手的。”

刘建笑了笑。“师傅，我女友跟我提过这件事情，还说你是因为想当项目部工程技术部部长，为未来升职镀金，抛弃了前女友。我告诉她，你不是这样的人！”

吴振涛想到了徐娇娇当初的话，一脸坚定地说道：“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

“是的，振涛。我这样做，就和你拒绝你女友和徐爱华让你做的事情是一样的，都有原因。”

刘建点点头，然后拍了拍吴振涛的肩膀，道：“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必须坚守一些东西，你做得很对。”

吴振涛不知是因为说出了心中发堵的话，还是因为得到了刘建的鼓励和认可，不再像之前那样难过，下意识地问道：“师傅，那你为什么选择放弃前女友，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施工？”

“振涛，这世上有些东西比爱情乃至生命都重要！”

刘建想到了王忠国的心愿和信念，望着远方的天空，像是看到了王忠国躺在病床上的情形，语气有些低沉。话音落下，他站起身，道：“好了，振涛，不跟你说了。无论你要挽回爱情，还是变成单身小伙，我希望你能尽快调整状态，不要影响工作。”

“知道了，师傅。”

吴振涛郑重点头。刘建再没多说，直接离开了项目部据点，独自前往施工现场，准备亲自盯控宏远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拆除出现质量问题的桥桩。走着，走着，刘建看到黄德清和赵金龙乘坐的越野车远去，耳畔不由回荡起了周林生先前的话。这让刘建放慢了脚步，最后直接停了下来，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李颖，原本我不应该再去打扰你的生活，但有件事情我还是想提醒你——赵金龙不是你合适的结婚对象。短信编辑完之后，刘建盯着手机看了足足半分钟，最终还是将心一横，输入那个铭记的电话号码，发送了短信。虽然他觉得这样做并不妥当，但正如他之前对周林生所说的那样，他希望李颖能够幸福。很快，刘建的手机震动声响起，李颖回复了短信：刘建，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也没有资格评价我的未婚夫，他比你好一万倍！刘建平静地看完短信，默默删除，然后收起手机，大步走向施工现场。夕阳下，他那因为风吹日晒略显黝黑的脸庞上，没有半点气恼和留恋，有的只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