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咏悄悄走到门口，办公室里并没有她想象到的争执，反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偷偷伸头出去，透过办公室门上的玻璃窗，只见宋沐鸣坐在办公椅上，身边有很多医学系的学生，钟喻和宇文芷为首，早上她见到的人也在范围内，还有几个她也不认识。　　看来这一次是所有学生大集合，一个不漏。　　里面静悄悄，宋沐鸣手上翻动着每个人的报告，一页一页缓慢又认真。　　每一个人都提着心，努力思索自己的报告有没有漏洞，生怕被他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被点出来说。　　然而，宋沐鸣看完了所有一报告，却一个人都没有说，只把报告放好，取下脸上挂着的金丝眼镜，揉了揉山根处，低声问：“病人出现突发性心绞痛，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的突然，众人一是时间反应不过来。　　“钟喻，告诉我是怎么引起的？”

见众人不说话，宋沐鸣点名问：“这是国医大的基础知识，别告诉我你忘了。”

钟喻摇摇头，心里忐忑为什么拿他开刀：“多数冠状动脉供血不足，心肌急剧的暂时缺血与缺氧所引起的以发作性胸痛或胸部不适为主要表现的临床综合征。”

宋沐鸣又问：“宇文芷，发作时症状是什么？”

“前胸阵发性、压榨性疼痛，可伴有其他症状，疼痛主要位于胸骨后部，可放射至心前区与左上肢，劳动或情绪激动时常发生，每次发作持续3～5分钟，可数日一次，也可一日数次。”

“还有呢？”

“这种症状多见于男性，多数在四十岁以上发病。”

宇文芷越说越忐忑，不知道他问她这些基础问题做什么。　　“好，说的很好。”

宋沐鸣赞赏表扬，起身站在一众学生面前，他完成“三三六”精英计划从国外回来，国医大邀请他授教并且带领优秀学生参与“三三六”，力求在国内也让“三三六”能普及化。　　可是，在今天，他看到了自己的失败。　　低气压让一众学生心里不敢放松，即使被宋沐鸣夸奖还是提心吊胆。　　“进入国医大，学医五年，万千人之中脱颖而出，才有机会加入这个计划，但是在今天，我看到了一群医生围在一起，撵走一个病人的奇观。”

宋沐鸣颇为沉痛，看着身后的人，这里面一些早上跟着他去上大公开课，另一些应该就出现在那段视频之中。　　“说你们是庸医，都糟蹋了庸医这两个字！”

此话一出，早上在这儿的学生，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宋沐鸣知道了。　　“师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早上那个女孩她是江慕的邻居，今天她偷偷跑进来，我们才想……”宇文芷胆子大一些，试图出来做解释。　　“是谁的什么关系，我并不想知道，医济楼没有门禁，何来偷偷进来一说？！”

宋沐鸣立刻打断她说话：“你是跟我的第一批学生，其他人已经在外面自立坐诊，你还在这儿叫救护车，你这些年读的什么书？！”

“照你的意思，今天跑进来一个强盗小偷，你就可以在他脖子上划一刀，送他去见上帝？！”

宇文芷被他质问的节节颓败，想反驳又不敢再多说，宋沐鸣发火了。　　今天，不管唐诗咏和他是什么关系，他都会发怒：“国医大遍地是医生，一个心绞痛的年轻女孩是多罕见的病例？你一双眼睛就能扫描出来她是装的？！你那么有本事，不去放射科扫描？！”

“别人进来就是偷偷摸摸，谁的朋友是打着名号进来的？！突发性疾病不会急救观察，还自鸣得意有前途的医生？！医生的职业守则丧失的一干二净，你有什么前途可言？！”

视频的事，外人看热闹，或许会觉得唐诗咏自找苦吃，倒贴活该。　　可是国医大这边已经在说他的学生见死不救，他等于丢人丢到整个国医大了，赵师兄找他也是为这件事，视频里唐诗咏明显已经撑不住了，宇文芷还在这儿说一般人救不了！　　“你是什么人？！你救不了？你这种一般人何苦穿着一身皮在这里丢人显眼！”

想起视频，宋沐鸣心里就更加窝火，短短一早上他的学生就变成了院里非议的对象。　　怪不得唐诗咏问他，如果前女友倒在他面前他会怎么做，又乱扯深仇大恨，合着是在这儿差点疼昏厥过去。　　“我不是……”宇文芷没想到被他这样骂，想开口解释却又说不出口。　　江慕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师傅，这些都是因我而起，师姐只是想替我赶走她，您要怪就怪我。”

“怪你？轮到你在这儿逞英雄？该你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救人？！”

什么叫怪？归根结底还是觉得宋沐鸣在找麻烦，而不是觉得他自己有错，这样的认知打破了江慕这些年优秀的外壳。　　他向来公私分明，奉行感情愿打愿挨。　　之前一直有传言说江慕故意吊着女邻居，让她给自己当牛做马，又在学校和宇文芷纠缠不清，私生活上想坐享齐人之福，宋沐鸣从来没有当一回事，也不曾想介入别的人私生活。　　可现在私生活影响到他的专业，宋沐鸣看了一眼江慕，又看了一眼被他保护在后面的宇文芷，身后在场的几个学生均低着头，不敢乱说话的样子，大概懂了这其中的原因。　　不是不救，而是宇文芷这个大师姐放话“一般人救不了，叫救护车”所以全部都不敢动。　　“你是我的第一届学生，和你一起的同学只有你还留在实验室里，你去看看另外两个在做什么。”

宋沐鸣对宇文芷直言不讳：“一个在宋氏坐诊，论文成绩斐然，另一个在国医大任教，今年连读博士留校任教。”

“师傅，对不起……”宇文芷被宋沐鸣说，心里有点责怪江慕多管闲事，现在这个局面都是他招惹的唐雅芊导致，最后却要师傅教训她。　　对此，江慕颇为抱歉的看着宇文芷，想要传达他的歉意，看来两个人同时把错都怪到了唐雅芊头上。　　宋沐鸣摇头：“当初你的成绩最好，院里最看好的就是你，但你现在只学会了争风吃醋，让我很失望。”

学医的男女比例严重，院里最看好宇文芷，也有扶持女性学习的意思在里面，宋沐鸣阴着脸，对宇文芷道：“论资历，你在这里时间最久，但每一次做助教都是钟喻，你若真心反思，就该知道其中原因。”

整个实验室的人都知道宋沐鸣的意思，宇文芷资历最久，但钟瑜却是进步最快的那一个。　　同样的起跑线，江慕和宇文芷拉拉扯扯，钟瑜下个月就要在院领导面前做研究报告，不出意外，研二可以带新本科生的课赚生活补贴。　　宇文芷被后来居上，还要在这里耍大姐威风。　　“国医大论资排辈，不是排时间，谁来的最久谁就最大，是排资历医德。”

宋沐鸣看着宇文芷，把她的报告从一堆里面挑出来，扔到江慕面前，道：“要逞英雄去别的地方，在我面前英雄救美，只会让我怀疑你做医生的职业道德。”

除了扔在江慕面前的那一份报告，剩下的报告全数扔进垃圾桶，宋沐鸣看着这里所有人，道：“今天写一份对医生的自我阐述给我，达不到标准敢写场面话的人，我会替你申请换导师。”

“写之前，想想你进国医大时，所上的第一课。”

每一个进国医大的学生，在成为医生之前，都要经过这一课——希波克拉底誓言。　　他不要这种学生，简直辱没他这些年来做医生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