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傀儡仆役暗中保护,再加上抵挡一次致命伤害的护身玉符,盈玥也会偶尔微服出宫。 如今的京城当真是焕然一新,干干净净的水泥大道,嘉成十七年的一场春雨过后,格外干净。道路两边杨柳初吐嫩蕊,连空气都格外清新。 什刹海上,画舫玲珑,远远传来歌声袅袅。 湖畔的那第一栋无类楼,至今仍然矗立,几乎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只可惜盈玥今儿穿着女装,还带了小女儿小鹿,不能入楼一观。不过什刹海边上,夹岸桃花蘸水开,宛若一片粉红的云霞,倒是吸引不少游人赏看。 “虽只是最寻常的碧桃,但开得很是热闹。”
盈玥微笑着道。 “那就去瞧瞧吧。”
永瑆踩着马凳子下了马车,便抬手欲她下车。 盈玥莞尔一笑,先把小鹿递给永瑆。 小鹿的鹿子眼这会子还有些惺忪,一路从宫里出来,坐了许久的马车,这丫头都险些睡着了呢。 永瑆臂力过人,一手接过小鹿,一手将盈玥扶了下来。 盈玥平底绣鞋落在平整干净的水泥路边儿,那鞋面上绣着的灼灼桃花,丝毫不逊色夹岸桃花。她笑看着在永瑆怀里揉眼睛的小鹿,忍不住打趣:“瞧着像一家三口。”
永瑆挑了挑眉,“咱们家人口可兴旺得紧,三十口都不止。”
盈玥噗嗤笑了,单看怎么算了,若是整个皇族都算进去,三百口都不止! 本欲打趣,却忽的瞧见前头一辆不起眼的青色小马车中,走出一个身穿松花色云锦斗篷的女子,那女子的容颜…… 盈玥整个人都愣住了,忍不住脱口喃喃:“谷杭?”
她这一出口,把永瑆也吓了一跳,赶忙顺着她视线望去,只见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一颦一笑的确是像极了悫儿的元配福晋钮祜禄氏,但是眉眼间透着一抹温顺与怯弱,若论风华气度,自是比不得钮祜禄氏腹有诗书气自华。 饶是如此,乍瞧上去,的确有可能认错,这女子五官足足有七分像钮祜禄氏。 永瑆低声道:“人有相似罢了,不足为奇。”
盈玥却簇起了眉头,“那艘画舫……似乎是慧亲王府的。”
而肖似谷杭的年轻女子,正朝着那艘画舫走去。 那画舫雕梁画栋,三丈有余的船上是一架飞檐翘角的四角八方亭子,盘龙为柱、泥金彩绘祥云,亭子四周以玻璃为窗,既可遮风挡雨,又可尽兴赏看湖山湖畔风光。 这画舫上头婢仆如云,其中分明还有好几个太监。那肖似谷杭的女子果然登上了那艘画舫。 盈玥皱眉,没听说悫儿什么时候又纳了一房妾室啊。那画舫虽然氏四方明透的玻璃窗,但落下了古香缎窗帘做遮挡,因此无法瞧见画舫里到底有谁。 正疑惑着,那画舫已经驶离了岸边,缓缓远去了。 “若真的好奇,待会儿叫悫儿过来问问便是。”
永瑆道。 其实,盈玥和永瑆今日出宫,也是奔着什刹海的风光,特意来泛舟的。 内务府一早就在无类楼后头的岸边,备下了游船,那是一艘红木大船,宛若一座殿宇卧在岸边。 游船中更是奢华,猩红的地毯铺遍了每一寸地,里头一应桌椅屏几俱是花梨木打造,兰芝幽香扑鼻,还有六七个年轻漂亮的女乐怀抱琵琶、箜篌,一个个脸蛋娇媚、烟波娇柔,这哪里是献艺,分明是想献身啊! 盈玥看在眼里,脸色不由一黑,内务府这些个狗奴才! “朕今儿只想清清静静赏看一下春日风光,女乐都打发了。”
永瑆板着脸,周身透着威严。 “奴才愚钝,未能体察圣意!还请皇上降罪!”
内务府的内管领太监连忙砰砰磕头请罪。 永瑆摆了摆手,“罢了,你着人去瞧瞧,朕似乎瞧见慧亲王的画舫了,你且去传召他过来。”
“嗻!”
女乐们赶下了船,这大游船也缓缓驶离了岸边,在偌大的什刹海上悠然行进。 今日风和日丽,游船行驶得十分稳当,别的游船画舫里总能飘出些丝竹管弦之声、要么就是各色小曲的调子,唯独这艘最大最华丽的红木大游船确实安安静静行驶。 “是不是有点太寂寥了?”
盈玥捧着一盏热乎乎的杏仁奶茶喂小鹿,瞄了永瑆一眼。 永瑆哼了一声,“若留下那些女乐,只怕这游船中便要酸气冲天了。”
盈玥讪笑。 正在这时候,慧亲王府的画舫朝着这艘红木大游船渐渐靠拢,两船相遇,便听得内管领太监在外头禀报:“皇上、主子娘娘,慧亲王奉召前来觐见。”
“让他进来吧!”
绵悫今日穿了一身银青色的竹石纹长袍,腰间系着玉带,佩着上等羊脂玉的天仙寿芝玉牌与香囊、玉葫芦坠子等物,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朗朗俊文人的风范。 往日他不是吉服、便是朝服,即使偶有穿常服的时候,也多是华贵大气的衣装,如今穿着这般儒雅,倒是叫盈玥眼前一亮。 绵悫笑着上前请了个安,“汗阿玛和皇额娘今日真是好雅兴。”
盈玥拨弄着手腕上的那串蜜蜡佛珠,笑眼一扬道:“还是不如你好雅兴,携美泛舟,必定是不亦乐乎得劲的吧?”
绵悫微微一怔,“皇额娘……” 盈玥也不想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个女子是谁?”
绵悫眼睛里忽闪了一下,旋即笑着说:“皇额娘说谁呢,儿子画舫上的确有几个女乐,您指的是哪个?”
盈玥差点翻白眼,“小兔崽子,还跟我打哈哈!我都瞧见了,那个女子长得跟谷杭那般肖似!”
绵悫脸上有些笑不出来了,皇额娘竟然真的瞧见了章若玉! 盈玥笑着打量着他,“你何时金屋藏娇,竟也不告诉我一声!”
儿子纳妾这种事儿,盈玥已经是管不住了,索性也懒得多管闲事,只不过儿子府上进了新人,她总归是要了解一二的。 绵悫脸上露出了难以启齿的尴尬。 永瑆早已看出绵悫的神色不大对劲,不由脸色一板:“你皇额娘问你话呢!怎么不回?!”
素日里,皇额娘经常发脾气,但绵悫却不曾怕过,而汗阿玛,哪怕不发脾气,绵悫也难免畏惧三分。 此刻一见皇父突然严厉了几分,绵悫便赶忙跪了下来,“汗阿玛,儿子有错,方才皇额娘看到的那个女子,不是儿子新纳的妾室,而是……” 绵悫喉咙滚动,“她……身份不太体面,故而儿子未曾纳她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