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沈鱼雁一连串的指责,白月茹心乱如麻,事实真相连她自己也挑不清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辩解了。倘若诚如沈鱼雁所言,白月茹确实和楚凡发生了点儿不雅的举动,当着数十位宗门高层的面卿卿我我,此等暧昧的传闻流了出去,换作她是闻人曼婷,想必早就大发雷霆了。可这闻人曼婷,看上去也不像是妒火中烧的样儿啊!白月茹不禁深感佩服,要么闻人曼婷就是太能隐忍,喜怒哀乐不显于表,要么则认为这件事定然不简单,正等着她的解释呢。“眼见不一定为实,我倒想先问问夫人,昨晚潜入城主府,是为了宗主吗?”
白月茹斟酌片刻,终于开口道。她这话问得很直白,也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纵然闻人曼婷真的在背着楚凡做了些什么,那也该是偷偷摸摸地,如何能告知与她?但她发现的真相太过骇人听闻,同样属于打死不吐的隐秘,如果要把这秘密告诉别人,坦诚相对是最基本的条件。“你你你,你胡说什么?我们才没有查楚宗主呢!”
沈鱼雁急忙否认道,话音刚落,她楞了一下,随后心虚地瞄向闻人曼婷。只见她的好发小儿,正摇头扶额,伸出一根手指贴在唇边,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白月茹见沈鱼雁说漏了嘴,不仅没有借机嘲讽,反而目泛精光,直视闻人曼婷。“如此,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兴趣,和属下谈谈,彼此透个底怎么样?”
无人知晓,她现在的心情是多么激动。今日四方殿上的试探,令她陷入巨大危机之中,正急需一个可靠的盟友。而在这燕返城里,尽管她与沈鱼雁向来不和,也不得不承认,哪儿还有比闻人曼婷更强大的帮手?这个强大并非是指修为,而是侧重于身份。能瞒过楚凡的眼线,潜入城主府,当知闻人曼婷在燕返城里班底不小,而无论是焚业宗高层,还是黑魇之刺成员,对其也是毕恭毕敬。就算是出了燕返城,“焚业宗女主人”这六个字,叫正邪两道、世家门阀,谁敢不给三分薄面儿?“哦?同一条船?”
闻人曼婷微微眯了眯双眼,看来这白月茹对楚凡的忠诚,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坚韧不渝。她接着道:“我还以为,你们黑魇之刺对楚凡,都是忠心耿耿的。”
白月茹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两声,若是换做别人揶揄呵斥她背叛了楚凡,她便大方承认了,可眼前的这位宗主夫人似乎也另有筹谋,算是在场最没有资格谈忠心二字的人了。“这话倒也不假,可我若说,今日在四方殿召见宗门高层的人,并非真正的楚宗主呢?”
“什么?”
闻人曼婷闻言惊疑不定,只是有一点能够确定,那就是白月茹手中,必定握有她所不知道的情报。思索须臾,闻人曼婷便已决意,她望向身旁的一位气质出众的侍女,叮嘱道:“秋月,去把白姑娘的到访记录改了,就说白姑娘午时就离开了焚业宗。”
“诺。”
闻人秋月低眉颔首应道。她身材高挑,几乎比闻人曼婷等人高出一头来,也是所有侍女中唯一一个不穿紫衣,而是着文士长袍的。“都下去吧!”
闻人秋月摆了摆手,其余侍女亦是训练有素,举止优雅,不慌不忙地随着她鱼贯而出。见四下已无闲杂人等,闻人曼婷冲着白月茹摆了个“请”的姿势,那白月茹毫不犹豫跟她入了内堂,只剩下沈鱼雁举着宣花斧好一阵茫然。“雁姐!”
“啊?哦!来了!”
……棠苑,浩轩阁。浩轩阁中陈列着数以万计的典藏书籍,规模着实不小,其内卷册一部分是梁塔山庄原本就有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其他宗门世家“捐赠”的。可毕竟焚业宗创派时日不长,甚至还未举办立派大典,底蕴比之邪道上五宗,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唉!翻来翻去的,医书丹经就那么百十本,根本不够!”
楚凡重重地合上手中的一本古籍,这是抄录的,名为《二十四章全草解》,记载着不少疑难杂症的医治疗法和丹方。即便如此,阅遍整座浩轩阁的典籍,也寻不出医治他心口剑伤的灵丹妙药来。不过若说南州上下,有哪里的医书比浩轩阁的多,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无垠丹宗了。“正好要去拜访丹宗,届时便趁机去人家藏经阁看看吧!”
他盘算着,正要离开此处,一阵浓郁的花香味儿扑鼻而来。起初时,他嗅着这股香气,与常人一般,总觉得心旷神怡。但是近两年过去了,如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头皮发麻,骨子里深深镌刻的恐惧,瞬间占据他的识海。楚凡一抬头,果然看见一身穿黑袍,戴着罗刹脸儿面具的人影走过一扇书架,距离他仅有三尺才堪堪停下。来人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是位女子。她妆容精致,柳眉红唇,乍一看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然而仔细打量,黑袍女子的眼神深邃沧桑,绝非不经世事的少女,再说她尚且盘发,或许已经嫁做人妇了。“江堂主,俯瞰群雄的感觉,如何?”
楚凡暗自平复心境,神色淡然地问道。江晓彤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罗刹脸儿面具塞给楚凡,眼中自有睥睨之意。“土鸡瓦狗罢了,也叫群雄?等你随我回到中州,那时你就知道,这天下有多大了!”
中州吗?听人说过,书中也多有提起,而且他曾多次在中州来的行商手中购换宝物。如果他能活得足够久,有生之年,真想和家人一起去中州小住。看云卷云舒,握漫天飞雪,夫复何求。唳!倏地,一道熟悉的鸣叫声从浩轩阁外响起,楚凡微微一愣,随即目光暗凝,抬步朝门外庭院走去。他行至门口,突然回头望向江晓彤,道:“今日在殿上,没被人识破身份吧?”
“当然没有,放眼南州,谁能识破我的幻术?”
江晓彤轻蔑地反问道。这话楚凡倒是无法反驳的,而且江晓彤脱簪摘髻,再披上宽松的袍子,施展障眼法扮作他的样子就更加容易了。“如此我就放心了,按照昨晚说好的,我会离开月余时日,地宫运作便靠你维系了。”
他说完,推门步出了浩轩阁,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见在宽敞的庭院中,一头双尾鸢果然驻足而立,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呢!“温姑娘啊温姑娘!叫自己的灵宠飞到焚业宗来,是怕没有人怀疑咱俩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