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柏宜城中设有药盟驻地，既然他们千里迢迢从东阳郡来了，也就想着顺便采买些药材灵丹等物。楚凡刚好也要去一趟药盟，当即约好，明日一早众人分两头行事。由陈继道和楚凝探查被俘弟子的踪迹，而楚凡则跟着马书敏和陈婉容前往药盟采买，空闲时还能在柏宜城的坊市里四处逛逛。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楚凡正和瞌睡的眼皮子做抗争呢，闻声立时惊醒。随后他就听到门扉吱呀开阖，轻盈的脚步走进房内。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淡淡的芳香全部塞进肺里。从小到大，像这般问也不问就进他房间的人，也唯有他姐姐了。果不其然，但见楚凝抱着一只缎枕款款而来。“小凡！”

楚凝步入内室，看到楚凡已经褪去焚业宗服饰，身着一袭白色剑服。剑服素雅，仔细观察可见袖口衣领绣有淡青色百花纹路，似乎不像男子装扮。这本是她随行带来的换洗衣物，见楚凡总是穿着焚业宗的宗主长袍，与师父一家格格不入，遂将自己的剑服借给了楚凡。“呀！还挺合身的嘛！”

楚凝满意地点了点头。两年不见，她这弟弟都长得与她一般高了，大约有七尺六寸呢。她坐在楚凡的身旁，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楚凡，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白衣飘飘，眸光清澈，哪里像外界所传的“小魔头”？“义父义母，还有小师妹都睡下了，快把你这些年的经历都讲与我听！”

楚凝一边说着，眼神变得兴奋无比。她这弟弟可是如今的南州第一号传奇人物，想必藏有许多惊世骇俗的隐秘，白日里哪怕陈继道追问也不得结果。可她清楚，如果是她来问，楚凡绝不会瞒她。“我……”楚凡欲言又止，嘴唇变得苍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来。“小凡？你怎么了？”

在楚凝的印象中，楚凡自幼修炼外家功，体质气色总是极好的，从未患病染疾，今次情形却是头一遭，险些把她吓坏了。她担忧地抚摸着楚凡的肩膀，却见楚凡眉头皱得更深。噗！倏地，楚凡朝着床榻前的石砖地猛然喷出一口黑血，那血液触碰石砖，立即生出细密剑气，切割粉碎了大片地面。“唔！”

楚凡强忍着痛苦捂住嘴，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支褐色玉瓶，看也不看便将瓶口往嘴里倒。楚凝隐约注意到，瓶子里装得是莲子大小的黑色药丸。数十颗苏木丹入腹，楚凡逐渐停止了颤抖，他此刻大半边身子已经酥麻，纵然是当面捅他一刀，他亦不会感到疼痛了。“凡凡！你受伤了？”

楚凝伸出素手，想撩开楚凡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又怕不小心弄疼了他，手伸出一半停在了楚凡耳旁。“没事。”

楚凡摇了摇头，他低着眉，避免和楚凝四目相对。你管这叫没事儿？淤血中饱含恐怖剑气，身为剑修的楚凝一眼便知，这分明是受了极重的剑伤，且以楚凡的肉身无可化解，才吐出黑血来。“什么没事？把衣服脱了，让姐姐看看！”

她急切地道。然而楚凡闻言攥紧了衣领，明显是不愿将伤口展露于人。“你这孩子……那你先睡上一觉，明天一早我陪你去药盟，那里集聚名医丹师，定能治好你的伤。”

楚凝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不久之前，江湖上传遍了鬼手神医龚长林叛离正道，投身效命于焚业宗的消息。若论及丹道医术，谁又比得过身为南州三大灵品丹师之一的龚长林？也就是说，楚凡所受剑伤，连龚长林都束手无策！楚凡缓过气来，五心向天，打坐调息，却是不敢真的如楚凝所说睡梦中去。“我需得时刻保持清醒，姐姐先睡吧。”

“啊？这又是为何，怕刺客潜入吗？姐姐护着你，大可放心！”

楚凝将缎枕放在床头，望向楚凡的目光中满是心疼。如同上次在金刀王家匆匆一见，她的每个疑问，楚凡都难以解释。犹豫了片刻，饱尝了两年之久的孤寂仿佛万古寒冰，刺得他骨头作痛，此等冷意，甚至连苏木丹也遏制不住。“姐姐真想知道吗？”

楚凡仍低着头，声音略显沙哑，蓬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神情。“那是自然，小凡！你有什么难处统统告诉姐姐，姐姐都会帮你的！”

楚凝说罢，只见楚凡缓缓抬起了头，此刻望去，楚凡的眸子乍见亦如清潭般纯净，但仔细一瞧却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姐姐知道障眼法吗？我这双眼睛，日日夜夜维系着幻术，你所看到的，并非是我真正的模样。”

话音甫落，他的眼眸出突兀泛起波动，仿佛空间都扭曲了一瞬。随后楚凝便惊恐地发现，楚凡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那清澈的眸光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瞳孔中犹如无边无际的夜空，其上有万千星辰斗转。光点连接，仿佛一条银白长河自他眼中流淌，瞬息不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