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茶庄，太兴暗堂内。“找到了！”

“长青七百五十九年，六月廿二。自五毒宗执事吴启道手中买下女修壹拾柒人，收押地字九号间！”

楚凡也经历过两年前的灭门惨案，闻言立时动容，心道从时间上看，便八九不离十了。昔日五毒宗在东州的分支，吞覆天元剑派，那天楚凡毕生难忘，正是长青七百五十九年的立夏。陈继道按时辰推算，立夏是五月初始，剑派被俘弟子辗转至南州，路途遥远，彼时该是芒种时节。后来再被五毒宗卖给太兴帮，前后也差不多该过去两个月左右，也就是夏至了。“是天元剑派吗？可写了姓名出身？”

马书敏正在看另外一本账目，听夫君这般说道，连忙扭头询问。陈继道略显焦躁地摇了摇头。此时楚凡也凑了过来，一目十行，发现有的羁留之人写有详细出身，有的则一笔带过。而两年前的立夏，从五毒宗买来的女修没有一人留有姓名。他赶忙把从旁候命的李文岳和周通叫来，虽然他才是名义上的邪道巨擘，但诸如此类的蝇营狗苟的伎俩，他却是知之不详。“谁做的账目？连个名字都不写？”

李文岳被楚凡一番训斥，慌乱之下眼神示意周通，毕竟暗堂的事儿他向来不插手的。“楚宗主息怒！账目是小人手下所作，这买来的奴隶杂役，不同于绑来的‘羊羔’，一概是不留姓名的，因为……不需要。”

周通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楚凡一愣，细想着，的确如周通所言那般。若是“请”到太兴帮做客的，估计周通等人意在索要赎金，故而登记姓名家世，方便他们联络亲朋好友。可他们天元剑派的俘虏弟子，说得难听点，便就成了周通口中的奴隶了。一个奴仆，原本姓谁名谁，无人在乎。“哼！带我们去地字九号，有没有我们想找的人，一看便知！”

楚凡冷哼一声，那周通连连点头哈腰，找来看管地牢的手下拿过药匙，亲自为众人引路。太兴暗堂建在地下，其中地牢所占十之七八！整片地牢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区域，每个区域设有九处封闭密室，共三十六间。地字九号牢狱，其坐落地牢最深处，终年不见阳光，昼夜昏暗。纵然过道走廊铸有灯盏，橙黄色的火苗惜弱，光亮微乎其微。“咳咳！”

陈婉容以袖掩面，空气中强烈的霉臭味和灰尘，让她极不舒服。走在前面的楚凝见状，回过头来安抚自己的小师妹。陈楚两家关系亲近，陈婉容与她而言，与姊妹无异。“容儿，此处湿冷多虫鼠，你还是到上面等着我们吧！”

“多谢师姐关心，我想早些看到周师姐她们平安。”

其实楚凝的言外之意，并非仅仅是顾及地牢脏乱，而是再往前走，等待她们的即是人间炼狱！只可惜那陈婉容似乎并未领会其意，坚决与众人同行。天元剑派重建后，自掌门人到精英弟子，一直致力于寻找当年失散门人。可那些失散弟子，灭门之夜战死的还不算凄惨，有人被俘后受尽折磨而死，更有甚者，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像陈继道和楚凝这般剑派高手，接触到的江湖险恶多不胜数，便也就无妨了。楚凝也是念及陈婉容下山历练极少，才不忍她目睹悲剧发生。这一幕落在楚凡眼中，他闻言动容，却也不好插嘴。尤其是在他力有不逮之际。想来在他死后，天元剑派将成为仇家宿敌的报复目标，因此他的义妹，还是早些成长起来的好。“楚宗主！这就是九号间了，不过当时收押的十七人，活着得还剩三个！您看我是把她们拖出来，还是？”

“什么？”

楚凡怒目圆睁，十七人就剩仨了？据陈继道等人所言，这一批被卖到柏宜城的天元剑派女弟子，足有十数人。如此说来，不管幸存的三人是否为天元剑派弟子，当年那批人已然陨落大半！周通眯缝着小眼，不以为然。他尚还觉得，楚凡虽然身居高位，年少成名，终究是贫于经验。他就不信焚业宗就没有此等暗场子？怕是这位楚宗主高傲得紧，不屑过问此等腌臜事罢了。“嘿嘿！楚宗主有所不知，一般从其他门派俘虏的女修，我们买来也是赁给黑市馆子当娼妓的，修者的价格总是远高于寻常人嘛！”

“奈何这些个正道弟子，大多脾性倔强，接上几次客就想尽办法寻死，还有些是被客人失手玩死的。”

“就这仨，还是因为姿色出众，我等每日喂上昂贵的软筋散，以防她们作乱！万一被弄死了，也早定下了不菲的赔价儿，方才活到如今呢！”

咯噔！李文岳见周通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心里不禁猛地一沉。他小心翼翼地瞥了楚凡一眼，果然发现少年脸色铁青，可恨那周通不知地字九号间关押着的人，正是楚凡的师姐！“嘎！”

周通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喉咙一紧，只觉得呼吸困难，腹部更是如同猪尿泡一般膨胀起来。砰！一声巨响，只见那周通居然爆裂开来，内脏血块喷溅而出，骇得众人下意识地后退惊叫。鲜血扑面，却停在楚凡身前尺八，难以寸进。在那片空气中，自有一道厚实的“墙壁”，隐隐呈淡蓝色，那是由无比凝练的精神力堆砌而成。楚凡一言不发，九号间的钥匙掩埋在一堆血肉骨渣中，他也懒得去翻找。轻而易举地，灵魂力化作万千丝线，纷纷钻入了九号间铁门的匙孔，随后轻轻一拧。咔嚓！门开了。他走上前去，手掌因修炼王家的【玉棠手】已臻至化境，显得白皙光滑。他心绪紊乱沉重，诧异地发现自己仅仅是虚按面前门扉，手指骨便颤个不停。“小凡，让我来！”

正在这时，另一只手抚了上来，掌心的剑茧熟悉而厚重，却总能给他难以言喻的温暖。楚凡依言退下，既然里面关着的是女子，他贸然闯入的确不妥当。楚凝与陈继道点头示意，见后者也同意让她先进去，遂推门进入牢狱。铁门后漆黑不可视物，空气也比走廊更为腥臭。她踱步走了进去，赶忙摸出一枚火折子点燃，密室瞬间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