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雪菱，雪雁当场就红了眼圈，泪珠子便要掉下来了。“傻丫头，哭什么，姐姐不是好好的？”

雪菱跟雪雁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个子高了一个头，身量已经长开了，能看出两分婀娜之态。她拿出帕子，给雪雁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便看向内室道：“我该去给三姑娘请安，回头再跟妹妹叙旧。”

“姐姐稍等，三姑娘受了惊吓，回来后一直睡着，先别吵醒了她。”

雪雁拉着雪菱的手，在屋外的木凳上坐下，又忍不住红了眼圈，嘴角却微微上扬：“三姑娘让我跟管家说要一个大丫鬟，没想到老爷立刻就把姐姐送过来了，姑娘果然没骗我，答应了，就真的把姐姐接过来了。”

雪菱一愣，皱了皱眉：“你跟姑娘提起了我的事，然后姑娘答应的？”

雪雁点头，眉开眼笑道：“三姑娘是个好主子，对我也是极好的。在这个海棠园里，没别的丫鬟婆子，就只得我们两姐妹，得好好伺候姑娘才是。”

雪菱摸了摸妹妹脑袋，轻轻叹气。看来这个三姑娘，却是个城府极深的。雪雁才来几天，就完全被谢燕娘收复了，死心塌地的。不过谢燕娘倒是懂得把握时机，挑了个最适合的时候跟谢老爷要人。青龙将军亲自护送两位姑娘回府的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谢家上下。连管家都能看出谢燕娘无论是巧合还是运气，到底叫将军大人另眼相看了，雪菱又如何能不知道？她跟年纪小又懵懂的雪雁不同，早就不是迷迷糊糊过日子的小孩子了。连管家偷偷跟张姨娘院子里的丫鬟见面，雪菱也是知晓的。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小丫鬟，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吃不饱穿不暖，只是在府里饿不死罢了。所以要收买她们，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是一个馒头，甚至是几颗糖果罢了，打听消息是极为容易的事。张姨娘素来会做人，能给谢燕娘卖个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谢初柔面前多了谢燕娘一个靶子，以后只会过得更加舒服轻松，帮一把，将谢燕娘推到谢夫人和谢蕊彤跟前，百利而无一弊。不过也幸好雪菱乖觉，懂得掩饰，又摸清了谢老爷的作息，从来不轻易在他面前晃悠，要不然哪能保全自己到这个时候？再熬一阵子，连雪菱都拿不准，能不能继续躲下去。她对谢燕娘也是感激的，好歹让自己逃离了那个吃人的院子。而且雪雁面色好了很多，脸颊也多了一点点肉，显然在这里的生活过得很不错，尤其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着小女孩的光彩，看来没受过什么罪。一点小手段拉拢人心，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谢燕娘的出身实在低微，在谢府要平平静静生活下去是极为不容易的。“嗯，以后我们姐妹两个要好好伺候三姑娘。”

雪菱低声答应着，便看见雪雁露出大大的笑容。谢燕娘直睡到天色擦黑，才昏昏沉沉地醒来。“姑娘醒了？”

雪雁喜悦的声音由远至近，她便知道，雪菱看怕已经被送到院子来了。果不其然，谢燕娘刚坐起身，雪雁身后有个大丫鬟端着热水，稳稳妥妥地走了过来。比起跳脱的雪雁，多了一分沉稳。“你就是雪雁的姐姐雪菱吧？”

“是，奴婢雪菱见过三姑娘，叩谢三姑娘大恩。”

雪菱放下水盆，便跪倒在谢燕娘跟前，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响头。“起来吧，以后雪雁有了你作伴也好，院子里更是多了个稳妥的人打理着，让我少操些心。”

谢燕娘看着跪在地上的雪菱，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回想了一会，并没想起来，只能先放下了。既然眼熟，那么她跟雪菱在上辈子就曾经见过。却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了。“妹妹让姑娘费心了，”雪菱站起身，依旧低着头，看向雪雁的眼神十分柔和宠溺。“不会，雪雁是个好孩子。”

对谢燕娘来说，如今的雪雁确实只是个不到十岁大的小姑娘。只是大人老成稳重的语气，让雪菱听着，颇有些无奈。在她看来，谢燕娘一个小姑娘叫雪雁孩子，实在古怪。雪雁看着姐姐回到了自己身边，立刻有了主心骨，做事也是认认真真的，又十分积极讨好，一会儿要给谢燕娘捏肩，一会儿要给谢燕娘斟茶，吵吵嚷嚷的，叫人忍不住皱眉。谢燕娘很能明白姐妹团圆，雪雁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也就勉强忍耐了一会。雪菱却担心惹恼了她，寻了个理由把雪雁打发到屋外伺候了。可惜安静没多久，雪菱便跑回来禀报道：“三姑娘，云府又送帖子过来了。”

谢燕娘有点惊讶，云府的花宴这才结束没几天，云夫人又要设宴了？云府的规矩，花宴的姑娘素来不会连续请两回。她皱了皱眉头，把帖子送谢府来，究竟是云夫人一时起意，还是龙志宇在背后暗示的？若是前者，倒没什么，若是后者，显然是龙志宇看上了谢家的姑娘。不是谢蕊彤，便是自己。光是想想，谢燕娘就浑身不舒服。雪菱看着谢燕娘灰暗的脸色，不像大小姐喜欢攀龙附凤，似是有些抗拒和排斥，便轻声问雪雁：“妹妹打听过了，还是花宴吗？”

雪雁摇头：“不是，说是云夫人要去弘深寺上香，上次对谢家两位小姐一见如故，便派人送来帖子邀约。”

说什么上香，说什么一见如故，谢燕娘是一个字都不信。谢老爷怕也是不信的，只是云夫人的用意，他自然能明白，不外乎是帮龙志宇物色可心人。“去后面接两桶井水来，别让人知道。”

她沉吟片刻，便让姐妹两个出去了。雪雁一脸懵懂，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突然要冷水，还不让其他婆子送进来。雪菱隐约猜出来，却什么也没说，利索地打来两桶冷水，麻利地倒入浴桶中。谢燕娘脱掉衣衫，抬脚就进了浴桶，整个身子没入冷水中，霎时一个哆嗦，皮肤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雪雁吓了一大跳，上前便想要阻止她。这时候天儿不冷，夜里却是有些凉，这样泡着冷水，说不准要泡出病来：“姑娘，这……”雪菱一把抓住她，轻轻对着雪雁摇头。她明白，谢老爷说什么都想攀上贵人，十五王爷简直是贵人之中的贵人，哪里会放过？别说云夫人请的是大小姐，就是请自己，谢老爷二话不说就会去赴约，哪里容得下谢燕娘拒绝？拒绝不得，那就只能生病了。身子不适，未免过了病气给贵人，谢老爷就算再恼火，也不能让她出府。雪菱目光微闪，看着浴桶中泡着冷水，冻得满脸发白的谢燕娘，心底微微叹气。这个新主子，倒是个狠角色。对自己这样狠，对别人只怕也是不留情的。她不知道自己和妹妹跟着这个三姑娘是福还是祸，到底能不能在谢府里安安稳稳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