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柔底气足了，完全无视了谢夫人的目光，笑吟吟地对着上首的谢老爷盈盈下拜：“爹爹，女儿回来了。”

谢老爷自然也看出两人的不同，对长女有些失望。谢初柔不管衣裳和首饰，都比府里出去多了不少，还件件都是精品，足见她深得贵人的心。反观谢蕊彤，衣裳还是府里的，首饰只多了一两件，估计是云夫人怕她面上不好看，这才赏给谢蕊彤充一充门面，哪里及得上谢初柔的一半？贵人可不管嫡出庶出，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回事。谢蕊彤不争气，可不就让谢初柔占了好处去？谢老爷破天荒没有怪罪谢初柔抢在谢蕊彤之前开口，对她慈祥地笑笑道：“回来就好，姨娘也想着你去，过去谷兰园看看她吧。”

“是，爹爹。”

谢初柔也没急着告诉谢老爷在庄子里发生的事，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高高兴兴地出去了。谢夫人的面色“刷”的一下冷了，哼唧道：“真是没教养的丫头，不过得了点好处，就眼皮子浅，把自己当回事了！”

谢老爷皱了皱眉，瞅见谢燕娘还在角落坐着，也打发她道：“你姐姐们都回来了，秋娘也回去院子歇着吧。”

谢燕娘惋惜不能亲眼看一场好戏，还是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只是没走几步，就听见谢蕊彤凄厉的哭诉声：“爹娘要替女儿做主，那个狐狸精她事事压着一头，愣是抢走了王爷……”“胡闹，什么狐狸精，那是你的妹妹！”

谢老爷的爆喝声从屋内传来，显然气得不轻。若果谢初柔是狐狸精，那他算什么，狐狸精的生父吗？谢蕊彤还不知道自己说了错话，一个劲地哭道：“爹有所不知，那丫头到了庄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张嘴甜得很，把云夫人哄得眉开眼笑，又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亲近王爷。不过半天，庄子里谁不知道谢二姑娘？”

谢夫人听得心里直堵，都说不能让那狐狸精丫头去庄子，谢老爷偏偏不听，愣是把人送过去。如今好了，谢蕊彤给挤兑得没地方站，什么好处都让谢初柔给占了去。谢老爷听着，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柔儿跟王爷相处得不错？王爷可是发了话？”

谢蕊彤哭得满脸泪珠儿，听了谢老爷的话，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谢夫人叹了口气，她清楚谢老爷的为人，长女二女，嫡女庶女，在他眼里，只要能成事的都是他的好女儿。谢蕊彤这回没占得先机，被谢初柔抢了风头，谢老爷一颗心已经偏向了谢初柔，哪里还会顾及谢蕊彤伤心欲绝？她心底惋惜，却也不想女儿得罪了谢老爷，催着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回了你爹的话？”

谢蕊彤仿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瞥见谢夫人眼底的着急和担忧，谢老爷还等着她回答，心里一痛，伸手就扫掉了桌上的茶具。“哗啦”一声，桌上的物件都摔了个粉碎，发出巨大的声响。慢吞吞走到门口的谢燕娘回头瞥了一眼，脚步不停，带着雪菱走了。不用想也能明白，这是谢蕊彤闹出来的事。谢初柔夺了她的风采，谢蕊彤能忍下去才怪。偏偏谢老爷可不管谢蕊彤伤心不伤心，紧张的是谢家以后的繁荣昌盛。但是谢蕊彤打小就被宠着长大的，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屋内传来谢老爷暴怒的训斥，以及谢夫人劝阻的哭喊，交织在一起，一片乱糟糟的。屋外的丫鬟婆子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满是为难。谢燕娘笑笑，闹吧，越是闹腾越好。这样的话，谢老爷和谢夫人也没心思来注意到她了。回到牡丹园，雪菱伺候着谢燕娘梳洗，一边说道：“幸好姑娘走得早，要不然给牵扯进去就不好了。”

谢蕊彤什么性子，她进府没多久却是看得清楚。这大姑娘心里不痛快，指不定要拿谢燕娘来迁怒。毕竟是谢燕娘不陪着她去庄子，这才给谢初柔钻空子的机会。谢蕊彤从来都是蛮不讲理的，她不高兴，其他人都别想高兴了。谢燕娘自然清楚这个大姐的性子，所以谢老爷一发话，便听话地退出来了，继续留在那里，少不得要给谢蕊彤找茬。不过能看见谢蕊彤吃瘪，她还是挺痛快的。谢初柔再没夹着尾巴，低眉顺眼的做人，眼力和手段又比谢蕊彤厉害。只是谢蕊彤有谢夫人撑腰，她以前才没轻举妄动。如今羽翼已满，再不是几岁稚儿，谢初柔怎会不放手一搏？果真她赢得了十五王爷的注意，谢老爷就会偏心自己一些。谢蕊彤再哭诉又如何，谢老爷这回绝不会偏袒她，还会好好对待谢初柔。谢燕娘笑笑，看着铜镜里眉眼弯弯的自己，叹道：“以后这府里，怕是要更热闹了。”

一山容不得二虎，为了一个男人，大姐和二姐到底会做到什么地步？眸里含着笑，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雪菱去厨房里拿些食材，雪雁把小厨房收拾收拾，然后把院门关紧了，谁也别放进来。”

谢燕娘吩咐完，歪在软榻上有些昏昏欲睡。这副身子骨在府里养了个把月，依旧虚弱得厉害，稍稍坐了会马车，便倦得厉害。她一手揉着额头硬撑着没睡过去，仔细琢磨还有什么落下的。雪菱看得有些心怜，这个三姑娘里里外外只靠着自己，小小年纪思虑甚多，即便满脸疲倦还不能轻松睡去，便低声应道：“姑娘放心，吃的用的，奴婢会准备妥当。”

谢燕娘瞥了她一眼，想到这个丫鬟的稳重和聪慧，轻轻点了下头。也是时候，自己得让身边的丫鬟更能干些，不然得累坏了她：“也好，就交给你去办。”

雪菱一张巧嘴，加上塞了份量不轻的银两，厨娘二话不说就叫了两个婆子帮忙把食材都搬了过去。她说的是谢燕娘以后指不定要伺候贵人，半点马虎不得，大门不出小门不迈为好。厨娘惯是见风使舵，摄政王派人来接三姑娘是亲眼目睹的，哪里能不答应。而且雪菱说话客客气气的，没摆架子，却也不至于畏畏缩缩。她也乐得给这个方便，指挥着婆子把两三天的食材搬过去，还讨好地道：“雪菱姑娘放心，过两天我就让家里采买的把食材直接送到海棠园，不劳姑娘再跑一趟。”

“不必了，把容易存放的一次送过来，姑娘喜欢清净，可不喜欢三天两头有陌生人进院子来。”

雪菱可不会答应她，谁知道厨娘收了银子，过两天会不会就反悔了？到时候，厨娘当没这回事，海棠园又关了院门，到时候小厨房里没有食材，雪菱到哪里哭去？倒不如一次性了结，总比以后日夜担心来得好。厨娘挑了挑眉，又叫婆子去后头放食材的院子搬来一箱子瓜果，这东西存放得当，十天八天还是可以的：“雪菱姑娘看这些够了吗？”

雪菱看了看，瓜果都是新鲜的，倒是能放一放，这才点头了。婆子麻利地把东西送去了海棠园，雪菱转身就把院门锁上了。谢夫人听说谢燕娘要了食材又把院子锁了，气得要命，跟谢老爷哭诉道：“看看，一个两个翅膀硬了，都没把我放在眼内，连派人告知一声也懒了！”

谢老爷听得烦了，原本以为三个女儿里最出色的会是长女，所以更偏疼她一些。谁知道如今才发现，谢蕊彤颜色虽好，却跟着谢夫人多了，只得一点小聪明，除了吵闹之外根本没什么手段能耐，连一个男人的心也抓不住。他摆摆手道：“秋娘在外头几天，身子骨原本就弱，关上院门好好休养也没什么，你这个当嫡母的就多担待一些。至于柔儿，她也累了，你叫彤儿消停一些，都是姊妹，继续闹腾着有什么意思？到头来，传出去还不是叫人笑话了？”

谢夫人愤愤不平，怎么她的女儿就要叫人笑话？原本该是谢蕊彤的富贵，如今被那个姨娘生的女儿抢了去，她怎能无动于衷？皱了皱眉头，谢夫人忽然想到雪卉私底下跟她说的话，深吸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哄着谢老爷道：“是我不对，只想着彤儿以后要高嫁，心高气傲总比畏缩丢人来得好。”

她垂下眼帘，又轻轻提醒道：“只是柔儿虽好，以前柔柔弱弱的，如今突然厉害起来，也不知道身边是不是有人指点。按理说，这事张姨娘看着办就是了，不过柔儿若是进了王府，要是被小人怂恿着跟谢家离了心，这该如何是好？”

谢老爷摸着胡子，想到谢初柔的变化，也微微蹙眉。有心计的小姑娘没什么，最怕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后，完全把娘家给忘了。张姨娘不像是会让谢初柔离心的，她还不至于那么傻。所以说，谢初柔被身边人怂恿了？谢老爷对谢初柔的印象，还保留在她娇柔乖顺的时候，被谢夫人如今一提，倒是想得远了。“既然柔儿得了王爷的青眼，那就派个嬷嬷跟着，也是时候让她多懂些规矩。”

谢夫人笑着搭腔道：“府里的嬷嬷最是忠心，要不把李嬷嬷送过去？”

谢老爷瞥了她一眼，哪里猜不出谢夫人的心思，分明是不想李嬷嬷束着谢蕊彤。可是没个人盯着谢蕊彤，他还真担心这个长女闹出什么事来，斟酌一番后摇头道：“琳儿帮忙管着家，让于嬷嬷去柔儿身边就好。”

谢夫人嘴角的笑容有些勉强，点头道：“老爷拿主意就好。”

谢老爷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姑娘们好了，谢家也好了，夫人以后只管风风光光的。”

谢夫人笑着应下，心里却是冷哼。谢蕊彤富贵了，她这个生母才能沾光。谢初柔要是攀上了王爷，别说她了，怕是连谢老爷都要丢到脑后的，自己可不敢奢望了。谢夫人送走了谢老爷，听说他去的是书房而不是以前常去的谷兰园，不由冷笑一声。雪卉有些不明白，张姨娘失宠，谢夫人不是该高兴吗？这两人在府里十几年不对付，如今张姨娘被冷落，谢夫人该幸灾乐祸才是。谢夫人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就知道身边这个丫鬟看得浅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她是不喜欢张姨娘，可是正因为有她在，谢老爷才不会在外头花天酒地的。而且张姨娘嫁进来这么些年头，虽说有些小心思，却也对她客客气气的，不至于拎不请对她下手。知情知趣，又明白自己的位置，这样懂事的妾可不多了。再说，不过是伤了手，谢老爷立刻翻脸不认人了，连多去谷兰园一步也不乐意。如此冷情冷心，就算谢夫人早就明白了，这会儿也禁不住心寒。原本只想着谢老爷冷落几天张姨娘，好叫谢初柔少一分助力。如今谢夫人不由有些后悔，早该清楚谢老爷的心捂不暖，根本就是石头做的！张姨娘这一失宠，只怕没那么容易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