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满腔怒火,恨不得把信给撕个稀巴烂,狠狠扔在地上踩上几脚。“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我的心肝了?”
长公主远远走来,未语先笑,难得看见谢燕娘孩子气的一面。谢燕娘看到她,却是红了眼圈,扑到长公主的怀里呜咽道:“没等娘亲过来,我就擅自看了,只是皇上实在欺人太甚。”
长公主接过嬷嬷捡起的信笺,粗略扫了几眼,也是气得要命:“什么意思,皇上的病太医束手无策,所以让人去请鬼医?”
这个鬼医素有名声,疑难杂症到他手上必然药到病除。可惜此人的名声却不怎么好,据闻被一场火烧毁了半张脸,于是半人半鬼的,面目狰狞,甚是吓人,所以远远躲着人群,如今住在鬼谷里。鬼谷不是什么好地方,前后的密林里住着不少凶猛的野兽,又有一条急流横着,多少人想去求医,都死在路上了。这就算了,千辛万苦进去后,想要鬼医答应治病,却也是难事。鬼医若是心情好了,愿意治病,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心情不好,直接把人扔出去,理也不理。要是心情不好不坏,那就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几乎在地狱里走一转,最后就算好了,也留下阴影,夜夜在噩梦之中。幼帝自然不敢亲自去拜访这个可怕的鬼医,便让人去请出山。选的谁不好,居然叫摄政王前去。谢燕娘就不明白了,幼帝身边那么多的能人,怎么就选上阮景昕了呢?说不是故意的,她压根不相信:“皇上这是做什么,想要借刀杀人吗?”
“这倒未必,”长公主搂着谢燕娘在椅上坐下,低声解释道:“听说当初摄政王曾救过鬼医一回,不过是道听途说,我也不知道真假。皇上只怕也听说过了,想着就算是一线可能,也得去试一试。”
她的神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幼帝的病情怕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要不然怎么会指派摄政王直接去找鬼医?“鬼谷阴森可怕,鬼医又不喜外人,若是领着一支军队过去,只怕还没进去,就要被赶出来了,更是不会答应皇上的请求。”
谢燕娘忧心忡忡,幼帝就算不是故意的,也实在可恶得很。明明病了的是他,不亲自前往就算了,却要别人来冒险,挑的谁不好居然敢挑摄政王。明明阮景昕在边城为幼帝卖命,抵挡戎族人的进攻。回头还得亲自去危险的鬼谷为皇帝请医延药,不过动动嘴皮子使唤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偏偏摄政王怕是不能拒绝,若是拒绝,那不等于是间接要了幼帝的命,以后也要受人诟病的。谢燕娘愁眉苦脸,摄政王只怕不想去,最后也得去了。“你也不必发愁,救下鬼医的事未必只是空穴来风,摄政王肯定有办法应对。”
长公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希望如此,我最近惴惴不安的,一连两天都做噩梦,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燕娘摇摇头,自从阮景昕一走,她便开始了担惊受怕的日子。长公主能理解她,当年的自己也是如此:“就算摄政王不得已真的去鬼谷,皇上却了落了下风。百姓们光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掉。”
想想也是,跟戎族人打仗,主帅二话不说就被幼帝调走去寻药,简直是置整个庆国于不顾。消息一出,庆国上下一片哗然,幼帝也得失去了民心。不过她也能体会幼帝的想法,他的小命都要不保了,还会管庆国如何吗?失去性命,便是失去了皇位,这对幼帝来说,估计比直接死了还难受。正如长公主所言,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满脸惊愕,有胆大的在背地里痛骂皇帝,简直是昏君。为了自己的性命,把主帅调走,不管边城将士的死活,不理庆国以后是否成为亡国奴,这不是昏君是什么?但是皇上下旨,摄政王作为臣子,怎么也推脱不得,便只身前往鬼谷为皇帝请出鬼医。谢燕娘更是寝食难安,担心阮景昕进入鬼谷会遇到危险,又怕会被鬼医想方设法的刁难,没几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看得长公主甚是心疼。她张罗着,让府里的厨子把南方的吃食都做了个遍。可惜谢燕娘没胃口,看在长公主的面上稍微动了几下筷子,到底还是放下了。长公主为了让她安心,派人跟在摄政王的后头,远远盯着。即便没能帮上忙,好歹能传平安,叫谢燕娘放心。每天一封飞鸽传信,谢燕娘每每收到才能定下心来用饭。长公主感叹之余,无奈道:“都说女儿大了,胳膊都要向外拐的。我们相认才没几天,你一颗心都要飞到摄政王身上去了,哪里还看得见我这个娘亲?”
谢燕娘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都是女儿不好,叫娘亲担心了。”
“算了,等着你以后生个大胖孙子,我暂时就原谅你。”
长公主正笑着,又听见窗台一阵熟悉的扑棱声,今天的白鸽也来了。谢燕娘迫不及待地上去把白鸽的信笺解下,只是粗略一看,却白了一张脸。“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也跟着看了看,不由皱起眉头。信上居然说摄政王想要渡过急流,谁知道小船却被打翻,掉进水里怎么也寻不见。盯梢的人不敢有迟疑,立刻把消息传了过来。谢燕娘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眼前一黑,便晕在了长公主的怀里。长公主心急火燎,跟嬷嬷抬着她上了床榻,又招来太医诊脉,一个个都说是急怒攻心,并无大碍。可惜等着谢燕娘醒来,这一等便是十天,她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长公主怒了,难怪幼帝要把太医院的御医一口气杀了两个,却都是庸医。张口说没事,回头人却没醒,这不是庸医是什么?摄政王那边没有消息,谢燕娘却又昏迷不醒,叫长公主愁得白发都添了一些。嬷嬷心疼她,也跟着着急。偏偏幼帝跟没事人一样,只派人送来一些药材给谢燕娘,便再没下文。连派来的太医,很快又被招回宫去。长公主气得摔了两个白瓷杯,没见过比幼帝更冷血的了。谢燕娘还没死呢,就把太医都叫走,这不是盼着她不好吗?送来一车药材,虽然看着名贵,却都是泛泛的东西,公主府的库房一大把,哪里需要宫里特意送过来?没一点诚意,连做做样子都不愿。当初是幼帝把摄政王叫去请鬼医的,如今人失踪了,谢燕娘为此惊得晕了过去,也没叫幼帝有几分怜惜。估计心里面还不高兴,摄政王事情没办成,人却不见了。连带着对谢燕娘也没好脸色,随便打发人送一车药材就算了事。没了太医,长公主只能从民间请来几个德高望重的名医,来的却也摇头。不管谢燕娘为何昏迷,这样晕着,若不能仔细照料着,怕是熬不住多久。长公主没想到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如今却是昏迷不醒,再也不能睁开眼叫自己一声娘亲,几乎心都要碎了。只是为母则强,她若是倒下去了,谁来照顾谢燕娘?当初谢燕娘昏迷不醒足足三年,也是柳紫芙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一天天照料着,让女儿好好地长大,没道理长公主会做不了。她让人把东西都送进了谢燕娘的房间,再不踏出一步,什么事都让嬷嬷去安排。毕竟如今没什么事比谢燕娘更重要了,长公主让嬷嬷关紧府门,也不管外头如何,一心扑在谢燕娘的身上。擦身、喂食、梳头,长公主一点都不假他人,都是亲力亲为。即便偶尔忍不住夜里偷偷垂泪,白天依旧精神奕奕,一丝不苟地仔细照料谢燕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