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慕云举起面前的水杯，对着苏轻轻示意，薄唇轻启，“生日快乐！”

苏轻轻举起面前的酒杯微微一笑，“谢谢。”

她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这几年，除了叶子期每年会在她生日那天给她打电话，宋薇要是记得就会给她送件礼物，要是忘了也就忘了。苏轻轻自己是不关心生日这件事的，毕竟那些愿意庆祝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低下头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眼泪突然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谢谢你，慕云，这是我二十五年来度过的最美好的生日，我会永远记得。”

“乖，不哭，这只是一个开始，十年后，二十年后，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度过。”

陆慕云宠溺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的柔弱，她的坚强，都让他心疼。十年后，二十年后，慕云，你不知道，我们不会有那一天了。苏轻轻拿起桌上的餐巾，轻轻拭去泪水，对着陆慕云露出一个笑容，“现在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这就满足了？”

陆慕云宠溺地一笑，“我说了这只是开始，以后的每一天，或许没有这么多的鲜花，这么精致的菜肴，这么浪漫的场景，但是轻轻，我会努力让你的每一天都过得幸福的。”

苏轻轻再度哽咽。幸福？过了今晚，她只怕再也没有了幸福可言。“嗯？有那么感动？”

陆慕云起身，走到苏轻轻面前半蹲下，捧起她的脸，大拇指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苏轻轻此时只想扑进眼前的这个人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这两天的焦虑，痛苦，绝望，都可以在这个怀抱里痛痛快快地释放出来。她知道，在他面前，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是不需要有丝毫顾忌的。但是不能，为了让这个美丽的夜晚长一点，再长一点，泪水还是留到没人的时候默默地流吧。“嗯，就是很感动。”

苏轻轻低头看着陆慕云，那完美得令世人嫉妒的一张脸，此刻就在她的面前，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摸了上去。就在手指触到陆慕云的脸庞的一刹那，她像是触电一样，猛然缩回了手。她轻轻地推了推陆慕云的肩膀，“吃饭去，我没事，你知道的，女人都容易感动。”

陆慕云垂下眼，刚才是他看错了吗？轻轻的眼中分明有着一股化不开的哀伤，这傻丫头是有什么心事呢？不过，再过一会儿，她所有的不开心都会消散吧。陆慕云碰了一下西裤的口袋，那里硬硬的，这个礼物，轻轻一定会喜欢的吧。他起身回到座位坐下。苏轻轻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安安静静地吃饭。天慢慢地黑了，灯光亮了起来，各种颜色的彩灯在夜空里闪耀，分外美丽。游船在缓缓地开动，苏轻轻放下筷子，走到栏杆边上。船不知道行到了哪里，岸边有零星的灯光。陆慕云走过来，揽着她的腰，“吃饱了没有。”

苏轻轻白他一眼，看着美景，却问这么煞风景的话。陆慕云笑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就快八点了。游船的路线，烟花的燃放点，燃放时间都是早就确定好的，他要在最美丽，最动人的时刻，给轻轻送上他最珍贵的礼物。一生一世的承诺。陆慕云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苏轻轻。她今天很美。在灯光的照耀下，美得就像是一幅画，水润的杏眼，长长的睫毛卷翘着，鼻梁高挺，嘴唇像是花瓣一样开放。他压抑着自己想要吻上面前那花瓣一样的唇的冲动，美好的东西，要等到美好的时刻品尝，才会更有意义。苏轻轻将头靠在了陆慕云的肩上，她想，即便是他们兄妹，借个肩膀还是可以的吧，这最后的一夜，她想从陆慕云身上更多地汲取一些温暖。两人就这么依偎着站在栏杆边，吹着江上飘来的微风，互相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了，苏轻轻望着夜空，灵魂好像漂浮在云端。一个悲哀的自己从空中俯视着依偎在陆慕云身边的幸福的自己。“砰”突然有烟花在苏轻轻眼前炸开，无数颗金色的小星星照亮了夜空，映照在江面上，闪闪发光。苏轻轻捂住嘴，她从来不知道，在江上看烟花是这么浪漫美好的一件事。好像四面八方都有烟花在燃放，苏轻轻只觉得她已经被烟花包围了。夜空璀璨得无与伦比，她仰起头，入眼是五颜六色的光芒，心里满满地都是幸福。陆慕云看着满眼幸福的苏轻轻，也带着笑意望向夜空，还不忘伸出一只手托住她的头，轻轻头仰久了，会累的。烟花足足燃放了半个小时，当各种声音渐渐消失，最后的光亮消失在夜空，苏轻轻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旁边的陆慕云突然拉着她的手跪下了。苏轻轻怔怔地站着，看着他手里举着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盒子里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比所有的烟花都要璀璨的钻石。“轻轻，嫁给我吧，做我的新娘，我会一生一世爱护你，陪伴你。”

陆慕云仰起头，他如海的黑眸闪耀，让周围的彩灯都黯然失色。苏轻轻脑海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叫嚣，“答应他！答应他！只要答应他，你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只要你不说，那件事情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微微晃了晃脑袋，一手扶住额头，一手用力地从陆慕云掌中抽离，连连后退。陆慕云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左手，这里还有苏轻轻残存的温度，在一秒钟之前，轻轻柔软的小手还在他的掌心，而现在竟然什么都没有！他急切的目光投向苏轻轻，将手往前伸得更远，只奢望能够抓住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人。苏轻轻退了几步，转身就跑。她完全忘了这是在一艘游船上面，游船正行驶在江上，她无路可逃。她提着裙摆，快速地往下面走，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要疯掉的地方。苏轻轻一口气奔下两层楼梯，站在船头发起了呆，江水茫茫，她能往哪里跑？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苏轻轻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陆慕云。陆慕云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胳膊，用力往自己怀里一带，将她紧紧地抱住了。“吓到你了吗轻轻？你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结婚，那也不要紧，我们慢慢来。”

陆慕云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一种莫名的恐慌从他心底升起，轻轻是要离开他吗？不会的，轻轻只是害怕了，她只是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害怕了。苏轻轻被陆慕云抱着，大颗的泪滴像泉水一样涌出，很快就打湿了陆慕云胸前的衬衫。“别哭，轻轻，别哭，你没有准备好，我不怪你，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陆慕云慌忙松开苏轻轻，手忙脚乱地帮着她拭去脸上的泪。苏轻轻哭得更凶。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手贱去打开那个紫檀木匣子的底板，尘封的那些往事为什么不让它永远尘封？为什们要扯了陆慕云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她本可以抱着这个猜测，装聋作哑地和陆慕云幸福地过一生。如果没有这些，她就不会知道自己和陆慕云是兄妹，那么这会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夜晚。她和陆慕云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恋人。而现在，她只想从这船头跳下去。结束这纷乱的一切！可是她不能！在母亲自杀的那个夜晚，她曾经无数次埋怨过母亲，为什么要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在那个夜晚，看着母亲糊满鲜血的脸，她就对自己发誓，这辈子不管多难，她也不会像母亲一样，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何况这里还有慕云。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和叶子期二十多年的感情，在遇到了陆慕云以后，她才明白，那只是一种依赖，一种惯性，眼前的男人才是她发自内心去爱，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的人。她怎么能让心爱的男人再一次永远地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也毫不怀疑，如果她跳进这黑暗的江水，陆慕云会毫不犹豫追随她的脚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残酷的现实，为什么她的人生总是要承受这些无法承受的痛！苏轻轻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它们轻轻地飘着，在风中飞舞成粉末。“别哭了，轻轻，别哭了，你不喜欢咱们就不结婚了，啊，不哭了。”

陆慕云语无伦次地劝着，这样的苏轻轻让他觉得害怕。哭得那么伤心，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似的。哭了很久，很久，苏轻轻哭到开始呕吐。她胃里一阵阵不舒服，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陆慕云慌忙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见没有什么效果，干脆将她打横抱起，一脚踢开了游船一层的一间房门。房间里有张宽大的床。上面铺着雪白崭新的被单。陆慕云将苏轻轻放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