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邵煊和慕潆在吃晚饭,他却看出她心不在焉,因为餐盘中的实物她明显没兴趣,仅是用叉子拨弄,一点要吃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他目不转睛盯着她,微微蹙眉,然后用自己的刀叉切了一块肉,送至她唇边:“来,张口。”
他像哄小孩子般,示意她吃下。“你干嘛,我自己会吃,不用你喂。”
他的举动令她一愣,偷偷看了看周围,没看到有人在注视他们,她才松了一口气。望着他递过来的肉食,实在没有食欲。他懒得跟她废话,心想:她怎么就是养不胖呢?最近他经常带她去吃美食,可她还是老样子,身上一块肉都不长,令他很担忧:“乖乖张口,吃下。”
最后,他不得不出声命令。她嘟起小嘴,虽然不喜欢他命令的口吻,但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于是,听话张口,含住叉子咬下那块肉。看到他满意地笑了,她心情跟着好转。他一块一块喂,她一块一块吃,很快一份牛排就吃完了。他们互相交织在一起的目光,完全忽视了他们此时所在之地是公共场所。“再来一份怎样?”
他本以为喂女人吃东西会很别扭,没想到自己还挺享受的,抑或对象是她?他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餐巾,体贴地替她擦去嘴角油脂,扬手欲再要一份来。她立即拉下他的手,边摇首边说:“够了,你当我是猪吗?”
虽然他喂自己吃东西的时候,样子很温柔,但是她没必要跟自己的肚子堵气,她都撑得不行了。“猪还会长肉呢,而我养了你那么久,怎就不见你长一点点肉?你到底把东西吃到哪里去了?”
他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检视了一遍,非常怨念地道。“就吃到肚子里去啊,它不长我有什么办法。”
若是你知道,我一个人吃,两个人用,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直觉告诉她时机还未成熟。“哎呀,看来我打算把你养成一头猪的梦想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他感叹地道,故意把事情夸大,只为博红颜一笑,因为他觉得这顿饭下来,她心不在焉。“噗,你就会胡扯。”
她被他的话逗笑了,看着他的笑脸,心情愉悦了不少。本想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可她似乎做不到呢,但愿他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他仅是勾唇笑了笑,端起红酒轻啜一口,然后优雅放下,接着换上一张严肃的脸:“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她被他忽然转换话题的速度弄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的这个问题对他自己来说很重要:“说什么?”
“别隐藏了,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她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从她不敢对视他开始,他就知道。“我哪有什么心事,你多心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看穿了,于是立即转移话题,不想在这话题上绕圈圈。她领教过他的本领,不想成为下一个被看穿的对象。她的反应令他蹙眉,他拉住她手腕:“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女人,我们是男女朋友,是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就是因为信任你,知道你一定会帮我,我才不能让你知道啊。她在心里呐喊,最不希望就是两人之间有金钱纠葛。“真的没事,你多心了。”
她知道他一定会无条件帮助自己,但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更不能说。人都是贪得无厌的,更何况像孟初兰这样的人,她绝对会再做。与其到头来处处给人威胁,她何不主动反击?主动反击?这四个字提醒了她,一个决定悄悄在心头形成。“好吧,既然你坚持不说,我也不逼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有事一定要找我帮忙,没必要事事往自己身上扛。”
他将一只手放在她瘦弱的肩上,另一只手轻抚她苍白的脸颊,心疼地道。她不肯说,他就不逼她,可没说不能查,更何况他身边有个无所不知的好友。顺了她的意,把她送回家,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把车停在转角。果然,等了一会儿的功夫,一抹纤细身影从他车前经过,在路边招了一辆计程车。见慕潆上了计程车,他立即发动车子尾随其后。“这不是……”眼前景物有些相似,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计程车闪烁黄灯,停靠在路边。他马上煞车,不敢靠太近。这是姚家,他不会认错的,虽然只来过一次参加宴会,但他清楚记得。她来这里干什么呢?为何而来?一连串疑问浮现脑海。他熄掉引擎,稍稍低下身子,担心她看见自己。只见她在姚家铁门外徘徊了很久,迟迟没有按门铃的举动,接着她一个深呼吸站定,抬起颤抖的手臂按下门铃。‘怎么她面容如此痛苦?到底什么事令她如此烦恼?’可恶!这个笨女人!他气她信不过自己,气她什么事都藏在心底不说,真是的,这样如何能走进她的心!走进她的心?这想法令他猛然浑身僵硬,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想走进她的心,想分享她的喜怒哀乐。难道自己真的陷太深了吗?头部隐隐作痛,他轻轻揉按自己的太阳穴。她按门铃按了很久,终于有人出来开门,而出来开门的不是管家之类的,而是孟初兰,姚家大宅的女主人。这不禁令邵煊一愣。两人似乎都非常激动地交谈,初兰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而慕潆则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也曾据理力争,但最后跨下双肩败下阵来。他实在不解他们两人怎么回事,就在他猜测的时候,他借着路边的灯光看到了一件事。慕潆垂在身侧的手一直紧握成拳,可见她处在愤怒当中。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她这样?她痛苦的表情,令他呼吸不过来,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就好似她的痛此时他感同身受。不久后,两人好像谈不拢,最终不欢而散,而她转身的时候双眼发红,明明眼中有泪,她抬首硬是将眼泪逼回肚子里。她没有目的地般游走在大街上,整个人可以说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他则开车缓缓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免得被她发现。他很想冲下车,把伤心欲绝的她拥进怀中,告诉她:天大的事都有他在上面替她支撑,叫她安心。可这种承诺他给不起,也不能给。若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她越来越依赖自己,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这个想法顿时按捺住他的冲动。对,他为了一己私欲已经拖她下水了,还要继续让她深陷吗?如果有一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又该如何叫她放手?“……”欲拉开车门的大掌顿了顿,最后垂下改伸进口袋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三秒,还是决定拨通那个号码:“顾晨,帮我查一件事。”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默默陪她走在安静的大街上,直至晚上十二点,她才推开自家家门。但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她家中黑漆漆一片。这不可能啊。他明明记得她说过,慕菲无论多晚,都会为她点燃一盏灯,说那能传递温暖。而以往每一次他送她回家,那盏昏黄弱小却承载很多感情的小灯都亮着,从未改变。“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这个疑问一浮现他心头,就立即被他推翻,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与慕菲虽然接触不多,但通过交谈他了解到,她很希望能补偿慕潆缺少父爱的岁月,因此每一件事她都先替女儿想,根本不会忘记。看见慕潆打开铁门,像丢了魂般走在通向家门的小道上,二楼房间那盏灯亮起,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因为担心她深夜外出。等了一个小时,发现她没有外出迹象,他才驱车回家。回家途中,顾晨打电话过来,他心想:没想到这小子此次办事那么有效率:“查得如何了?”
“你要先有心理准备。”
顾晨先给他打强心针,因为接下来自己要说的事,他拿到资料的时候都生气了,更何况与慕潆最亲密的邵煊。顾晨这句话令邵煊挑眉,他哼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好友开始给他说查到的事,越说他就越生气,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断使劲。“你打算怎么办?明天就去逮人吗?”
顾晨知道邵煊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谁也不愿意自身成为了被利用的对象。“去是明天去,但这次我希望把这件事一次性解决,让她知道我秦邵煊不是任何人都能利用的人。”
说完,邵煊立即挂断手机,踩下油门,往回家的方向疾驰而去。他要让那些人知道,利用自己对她没有半分好处,反而会招来祸害。一想起慕潆无助的模样,他的心就传来疼痛。那个傻女人真是要气死他,什么事都喜欢硬扛,即使知道胜算不大,还是不肯找人帮忙。他明天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是可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