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无奇的背影逐渐消融于夕阳,让我们的目光回到这座古老的小城。 长宁县城。 主仆二人满载而归。 冬梅娇小的身子,却挎了一个大大的菜篮,里面装着猪肉、白菜、芹菜、豆腐…… 苏红鱼本想为冬梅分担些许重量,奈何冬梅强硬拒绝道:“使不得!你是大小姐,只要念书就好了,这些力气活我们下人自然会做。”
苏红鱼真诚道:“冬梅,我从未当你是下人,只当你是我的姐妹。”
冬梅摇头晃脑道:“小姐使不得!尊卑有序,下人就是下人,小姐就是小姐;您要有什么烦心事尽管向我倾诉,我可与你分忧,姐妹能做的我都可以做,但仍是下人。”
“诸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前方一阵敲锣打鼓,热闹非常。 远远望去,是一群江湖艺人,已围了场地卖艺。 且见一赤膊汉子手举火把,吞一口烈酒,朝天一吐! 轰—— 火舌冲天! 围观者拍手叫好。 又有一精壮大汉,手持利剑,仰天张口,利剑一寸一寸被他吞入喉中。 围观者拍手叫好。 还有一清秀少年,以黑布蒙眼,手持数把飞刀;少年前方一丈处,又有一妙龄少女,站姿婀娜,立于靶前。 嗖——嗖——嗖——一记记响亮的破空声! 数把飞刀尽数击中标靶,却不伤少女分毫。 围观者惊叹不已,拍手叫好。 苏红鱼远远凝望着,那勇而无畏扑向天空的熊熊烈火,映照于她灵动的眼眸,在其中闪烁着名为自由的点点光芒。 冬梅将她拉了一把,催促道:“小姐快走吧!老爷说那些都是下九流,是玩物丧志的东西。”
苏府。 主仆二人从后门入府,将菜交给了厨房。 奈何刚转身,便见一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款款而来,身后跟了提心吊胆的两个小丫鬟。 冬梅阴沉着脸,暗暗咒骂道:“老妖婆……” 苏红鱼行礼道:“红鱼见过娘亲。”
苏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主仆二人,微微抬了手;其双手十个指头,竟戴了六枚戒指,或金或银或玉,贵气逼人。 红唇轻启:“猪肉十五文,白菜三文,芹菜五文,豆腐三文,茄子四文,南瓜五文,小葱两文,一共三十七文;账房调了五十文给你们,现在,你们还需交还一十三文。”
冬梅冷笑一声,道:“猪肉是二十文而不是十五文,白菜五文,豆腐五文,茄子五文,小葱五文,还有辣椒三文,一共五十三文;如此算来,账房还欠我三文。”
苏夫人变了脸色,道:“冬梅,越来越没规矩了。”
冬梅道:“既然夫人信不过冬梅,那日后买菜的差事,还是交予自己的丫鬟吧,毕竟用着放心。”
“好呀!既然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做,你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是不是也该减点?”
冬梅道:“我是老爷直接指派来伺候小姐的丫鬟,工钱也是由他开的;只要老爷首肯,莫说减点,就是一文不开,冬梅也是没有怨言的。”
夫人气急了,伸手去扶自己发间那枚价值五十两的玉发簪,神情厌烦道:“我懒得与你们浪费口舌!你们买菜拖拖拉拉耽误了饭点,还不去厨房帮忙,要把全府人都饿死吗?!”
冬梅翻了个白眼:“厨房的事自有厨子来做,我家小姐不是厨子,我也不是,我是伺候小姐的丫鬟。”
苏夫人扶额道:“你这丫鬟当真是目无尊卑!本夫人被你气得头疼!红鱼,你来我房间,帮我揉揉……” 苏红鱼刚想答应,却被冬梅拽了一把,又听冬梅道:“实在不巧,我家小姐忙着呢,恐怕不能为夫人揉脑袋了。不如让冬梅来,冬梅手劲大,保证揉得夫人舒舒服服……” “罢了。”
苏夫人瞧见冬梅那略显狰狞的神情,便预感等会儿脑袋可能会更疼,于是道,“本夫人身子娇贵,也是你这乡下丫头能染指的?”
说罢,她冷哼一声,带着两个提心吊胆的丫鬟,急匆匆地走了。 “娘亲大人慢走。”
苏红鱼恭送道。 冬梅不以为然道:“小姐,你虽称她为娘亲,她却从不以为你是她闺女!你瞧她处处都想收拾你,简直是一肚子坏水儿!日后,你且紧跟着我,千万不要与她单独会面,还有那个苏白浪,白眼狼一个,也要离得越远越好!”
主仆二人一同回了房间,刚坐下片刻,便听另一个丫鬟禀告道:“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苏红鱼道:“这就来。”
冬梅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红鱼,一同来到书房。 进了门,苏家之主、红鱼之父——苏青霄,正坐于案前,手捧宣纸,愁眉不展。 苏红鱼小声试探道:“父亲,您叫我?”
苏青霄道:“红鱼,今日师爷差人送来一首残诗,望我补全;可为父看了半天,也毫无头绪……” 苏红鱼接过父亲手中宣纸,轻声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冬梅不通诗文,此时好奇张望了一番,听进耳里,却全然不解。 阅毕,苏红鱼惊呼道:“此诗是师爷所写?!能写出如此诗作,想必师爷已经离封极境界不远了……” “哦?”
苏青霄皱了眉,“你竟是如此评价……” 苏红鱼凝眉道:“不过……此诗洒脱豪迈,与师爷沉稳的气质并不相合……” 苏青霄点点头:“不错,师爷附信道,此诗乃一位诗仙之作,是他从诗仙的一位后人手中侥幸获得,但只是残篇。”
“诗仙?还有后人?”
苏红鱼对此将信将疑,但目光始终离不开那四句诗,“此诗的境界,当真是登峰造极了,而且如师爷所说,此四句还只是残篇,全诗恐怕更了不得……但究竟是不是出自诗仙之手,还有待商榷。”
苏青霄道:“关于补诗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苏红鱼沉默片刻:“补诗,先补题。”
苏青霄若有所思,伸手按下苏红鱼手中宣纸:“你觉得,此诗当冠以何题?”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应是劝酒诗……”苏红鱼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