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伸手搭在了车门上，指节轻敲，“都不好。”

都不好……少爷的心情怎么还那么好？胡六实在搞不懂了，晃晃头继续询问，“文小姐都离婚了，那少爷打算怎么做？”

“她离婚了，与我何干？”

叶落反问，好像他问了一个多么没有意义的问题。“少爷不是喜欢她吗？”

“喜欢？那是什么东西？”

叶落语气变得凉薄，“胡六，我只是闲着无聊，想看看穆家被她搅成一团乱麻的样子。”

“哦……”胡六撇撇嘴，拖着长长的一个音。叶落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胡六这下倒是严肃起来了，“少爷，我只希望你日后不后悔。”

叶落听罢扯了一下嘴角，看向了车外，“胡六，别装深沉，看着烦。”

胡六额角微抽，“少爷！我哪里是装了！”

自然是没有得到回应了。文染情没有想到穆非乾会来看她，一时愣在了那里，脸上的泪痕也忘了拭去。穆非乾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染染，还好吗？”

她这才擦了擦脸，“我很好。”

她这样子好或是不好，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事穆非乾。“我知道这家医院如今集聚了不少心脏科权威医生，但是毕竟还是小医院，很多检查都不方便，不如先来军区医院吧？”

“不用了。”

文跃朗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医院。”

文染情讶然，她怎么不知道还要出国？穆非乾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不恼，“什么时候走？”

“处理完小情的事情就走。”

文染情听罢，心头一紧，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的，他还在打孩子的注意呢……穆非乾点头，转向了文跃朗，“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两个男人走出病房后，进入了一个无人的办公室。“不知道穆先生想说什么？”

文跃朗语气疏远。穆非乾犹豫了一下开口，“美国的一家医院，有个脑死亡病人，她和染染的各项指标检测比对后，配型基本吻合……”这个消息来的有点突然，文跃朗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听得他说，“只是这个病人的父母并不同意捐献病人的任何器官。”

一句话又将文跃朗的心情跌回了谷底，半晌才开口。“麻烦你将具体医院和病人的信息给我，我亲自去联系。”

穆非乾点头，这个消息也是刚刚传回来，一切都有待确认。病房里，文染情肚子一直在叫，文跃朗也这时给她端来了饭菜。“先吃晚饭吧，要是表现得好，今晚就回家去住。”

他知道她再医院里住得不安心，整天担心她昏睡醒来孩子就没了。不过……他还真的打算这么做。文染情狐疑凝了他一眼，随后直勾勾看着饭菜，“你不会在菜里下药吧？”

文跃朗挑眉，“你要是怕就别吃。”

她伸手一挥，还真的拧开了头，“我不吃你准备的，还有，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他语塞，哭笑不得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就算是要迷晕你也不会下药，你电视看多了还是怎样？”

就因为这样，文染情才没有安全感。他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虎视眈眈，恨不得伸手就拿出来，让她连闭眼都不敢。“文跃朗，你别伤害我的孩子。”

她严肃地看着他，是警告也是威胁。文跃朗也认真回视着，“文染情，我也告诉你，我要救的是你这条命。”

其他的，他顾不上。文染情一时无语，说起固执，他们两个不相上下。最终还是李源化解了两人的僵持，让护士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食物端来。文跃朗将她拉到了一边，将穆非乾带来的消息给她说了一下。李源脸上露出惊喜，下一刻又担忧起来，“即便那人肯捐赠，染染的手术恐怕也不能尽早做，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肯定是要不得的，我明天就出国，你想办法……”“喂喂，你不是吧，这种事让我这个医生来做？你故意的吧？”

李源不满地嚷着。“你给我严肃点！”

文跃朗皱眉。李源也来了脾气，“我不管，我可以安排人流手术，但是绝对不强迫她。”

“那你就尽管安排好了，我会说服她的。”

“我看你不是说服，是直接弄晕抬上手术台。”

上次不就是这样吗？“你别管这么多。”

文跃朗瞪了她一眼。他们说这样的话也不走远点……文染情背靠着门，隐约将两人的话听进了耳里。紧紧握着拳头，只当没听见，在两人进来之前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是夜注定要在医院度过，她耳边时常回荡着文跃朗的话，才有了一点睡意又猛然惊醒。如此反复，到了后半夜，肚子便开始不舒服。她捂着腹部起床，护士急急忙忙跑进来，“这是怎么了？”

“我腹部不舒服……”文染情额角沁着汗水，坐都坐不稳。病房里顿时灯火通亮，几个心脏科医生赶了过来，却发现她不过是思虑过重，出现了流产先兆。听了医生的话，文染情吓得动都不敢动，红着的眼睛凝着泪，很是可怜。文跃朗气喘吁吁赶来，就是见着她这副模样，顿时心头一痛。“你真是个笨蛋。”

文染情心里头充满了委屈和害怕，谁的话都听不进，只是僵硬着身体，就怕一个不留神，孩子就没了。文跃朗眼睛有些发涩，在床边蹲下，看着她开口，“你要放轻松，否则不用做手术，你自己就把它给弄没了。”

文染情瞪着他，这下眼泪忍不住了，“都怪你！”

文染情没有回瑞心苑去住，而是搬去了文跃朗那里。别墅里请了营养师还有家庭医生，不到病情危急，她便不同意住医院。文跃朗实在拗不过她的性子，只能妥协，妥协。她住进别墅的当天，他就飞出国了，她知道他出国的目的，便没多问了。大四下学期就要开始了，叶落陪她去了一趟学校。最后一次注册，大学生涯也就剩下几个月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们。曾瑜要在这里上大学，她是知道的，当看到她身边陪伴的人时，她当场就愣住了。穆非权啊……他似乎是陪曾瑜来注册的，虽然只是站在一边，但是那些个辅导员老师都对他毕恭毕敬，连带对曾瑜都另眼相看了。“不进去么？”

叶落在她旁边问了句。文染情刚才下意识躲在了他身后，典型的鸵鸟心态。他这么一问，她才晃过神来，率先踏进了办公室。自从林云云和徐晓燕的事件后，法语系的师生都备受其他系的议论，她没有想到曾瑜会选这个。文染情是来找论文导师的，讨论一下论文的事，顺便还要交实习报告。“文姐姐！”

曾瑜轻呼一声，跑了过来。穆非权不动声色扫了这边一眼，随后上前了几步。文染情没有看他，但是余光却不自觉追随着他的脚步，随着他的靠近，她就越发紧张，连曾瑜在说些什么都没听清。手上一暖，叶落握住了她，轻声问，“你朋友？”

文染情这才看向曾瑜，给他介绍了一下。曾瑜笑得古怪，“不会是文姐姐的男朋友吧？”

文染情淡笑不语，她不知道曾瑜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她和穆非权之间关系匪浅，任是谁都知道，为什么曾瑜总是装作不知，还露出这副天真无知的模样？甚至穆非权利用过她，却又将她丢到一边，这些她都不在意么？不想弄清楚么？现在细想来，文染情才对面前小女孩般的人顿时少了几分亲切。或者……她是嫉妒了。“注册完就走吧。”

穆非权淡淡开口。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落在文染情身上，大概是刻意地忽略。曾瑜连连点头，攀上他的手臂，绽开了笑颜，“好~”“该回神了。”

叶落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文染情拍掉他的手，大步往前走。离开学校前，文染情回了宿舍一趟。还没进门，就听到宿舍里传来高昂的讨论声。“我刚才真看到穆家二公子了，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听说是新转来的！”

“哪有这个时候转来的？”

“定然是攀上了关系了呗……”“你们不知道，穆二少新欢风光，旧爱也过得不错……”“旧爱？你说的是文染情？她怎么了？”

“她大概是被甩了，不过又找了个，感觉还不错的样子，刚才那两对就在系办公室碰上了！据说当时火光四射呢……”文染情听了一会儿，被那夸张的语气逗得想发笑。但是扯了扯嘴角却很僵硬。她和他之间的事，不指望谁清楚，不过他们分开，大概也是众望所归。她迈步走近宿舍，扫了眼自己整齐的桌面和床铺。舍友们见了她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还有一丝丝尴尬。“文染情，你回来了？”

舍友们两两相望，干笑着，也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嗯，带点东西回去。”

文染情浅笑盈盈，样子很自然。舍友们这才松了口气，“啊，那你收拾吧……”文染情和她们相处时间不多，没有交心，每每都是匆匆说几句话。现在才发现，和穆非权在一起的代价真的很大。她的世界里除了穆非权，好像就一无所有了。如今离开了他，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没有一个人能帮她支撑。偏偏事到如今，她一点都不后悔。不后悔和他在一起，也不后悔离开他。她眼睛发酸，手碰触到腹部，又滋生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