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愣了一下，旋即捂住话筒跟旁边的人低声地交谈了几句。声音太过模糊，以轩没能听清对话的内容。过了一小会儿，苏锦痕接起电话，问了一句：“以轩，你妈妈呢？”

他的声音有些急，又有些担心和懊恼的情绪夹杂其中。以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问着自己的问题：“爸爸，你在哪里，昨晚为什么不回来？”

苏锦痕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说：“你不懂，不要瞎问。乖，把电话给你妈妈。”

他以为是兰沁让以轩打这通电话的。“你背着妈妈，跟别的阿姨好了？”

以轩皱着眉头发问。这种事情，他听幼儿园里的一个小朋友说过。某个孩子的爸爸出轨了，没多久就跟他妈妈离婚，给他找了个后妈，成天打那个孩子，把本来乐观活泼的孩子弄得变成了抑郁自闭的样子。苏锦痕听到以轩如此直接地发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举着电话，颇有些进退两难。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一通电话会是以轩自己打给他的。要是他能够事先知道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沈冰接听的。此时沈冰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只是碍于苏锦痕现在在通话状态，不好说什么而已。只是她阴沉的脸色，以及怨念的眼神，都让苏锦痕明白，等他挂了电话之后，这女人一定饶不了他。正纠结着，苏锦痕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兰沁的声音：“以轩，你在干什么呢？”

“嘟嘟嘟……”忙音传来，以轩挂断了电话。苏锦痕的眉头紧紧皱起，一阵心烦意乱。同一时间，兰沁也皱起了眉头，问道：“以轩，你给谁打电话呢？”

“没、没有啊，妈妈你刚才手机响了，我看你不在，就替你接起来了。”

以轩故作镇定撒谎。“是么？”

兰沁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轩轩，撒谎可不是好习惯哦。妈妈再问你一遍，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她的手机一直都是铃声状态，如果来电话了她会不知道？而且这小子说话的时候，显得非常紧张，眼睛不自觉地四下乱瞟，很明显是在撒谎。兰沁要是连这么明显的谎言都瞧不出来，那她这二十多年也算白活了。以轩脸都白了，颤声地说：“妈妈，你别问了好不好……”“不好，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实话，别想去上幼儿园了！”

兰沁有点火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以轩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撒谎，而且还怎么问都不肯说实话，兰沁能不生气么？换了哪个当妈的，能不生气？以轩眼泪都快出来了，声音近乎哀求：“妈妈，我求你了，你不要问了……”气氛有点僵，小以然这个时候跑过来了，抱住兰沁的腿就开始卖萌：“妈妈，你看我这个蝴蝶结扎得漂不漂亮？我们出去吃饭吧！”

兰沁飞快地扫了一眼时间，发现再不出门，可能就要赶不上校车了。她的心里的急躁又多了几分，冲着以轩问话的语气也更加严厉。“苏以轩！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以轩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缓缓地低下头去，用行动回答了兰沁的问题。他不肯说！兰沁被他气得肝疼，抱起小以然转身就往门外走：“那你就自己在家里反省吧，早饭也不用吃了！然然，你想吃什么？”

最后一句，她是对着以然说的，语气明显不一样。这样强烈的反差，不光是以轩觉得心里难受，以然也怔了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妈妈，咱们不带哥哥出去吃饭么？”

“不带！他撒谎，让他先反省一会儿。”

兰沁气呼呼地说。“可是……不吃饭会饿的。”

以然的声音软软的，把兰沁的心也给说软了。她有心想要带以轩一块儿出去吃，可又觉得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反悔实在有点下不来台。再说了，以轩既没说实话，又没承认错误，她就这么自个儿改了主意，往后妈妈的威严何在？她暗暗在心里想，等会儿再给以轩买吃的带回来吧……她努力让自己狠下心肠，头也不回地抱着以然出了门。可实际上，她的动作故意放慢了许多，心里头一直在期盼着，以轩能在这个时候开口承认错误。但是以轩的表现让她失望极了，那小子就一直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像个固执的雕像一样。关门的声音重重地砸在以轩心上，让他说不出的难过，眼泪终于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的余光瞥见了沙发上的手机，暗暗有些庆幸，妈妈可能太生气了，连手机都忘了带走。他赶紧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喂……”这次接听电话的是苏锦痕本人。以轩稍稍松了口气，抽着鼻子说：“爸爸，你回家好不好？”

“让你妈妈接电话。”

苏锦痕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出现目前的状况，他懊恼归懊恼，却也不想因为这样，就放弃了自己先前所有的准备。“妈妈不在家，她带着妹妹出去了。”

以轩实话实说。苏锦痕一愣，语气缓和下来，轻声地问：“以轩，你是说妈妈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了？为什么？”

以轩眼见话题偏离重点，赶紧往回拉：“爸爸，先不说这个，你……你回家好不好？外面的阿姨哪有妈妈好呀，你快回来吧！”

一声声稚嫩的哀求，听得苏锦痕几乎心碎。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立刻飞回去抱住以轩，像从前那样疼他宠他。可是，突如其来的胃痛，让苏锦痕从不忍的情绪中惊醒。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狠心，那么兰沁将来可能会比现在痛苦一百倍。计划既然已经开始，那就断然没有中途停止的道理。他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说：“轩轩，爸爸现在还有工作要处理，没那么快回去。你乖乖的去上幼儿园，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面对儿子，他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如果今天打电话的人是兰沁，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准备已久的台词，告诉她自己爱上了别人……可是，他如何能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呢？兰沁走到楼下，才想起来忘了带手机，赶紧又折回去拿。开锁的声音把以轩吓了一跳，他赶紧挂断了电话，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可是，五岁的孩子再怎么掩饰，也不可能有影帝般的良好演技，兰沁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异常。并且她还敏锐地注意到，手机摆放的位置，似乎不太对……她明明记得，手机原本是放在沙发上的。现在怎么跑到茶几上了？这孩子又偷偷用她的手机打电话了！意识到这一点，兰沁迅速地冲过去，抓起手机翻找通话记录。她先前也是气糊涂了，要是早点想到这个办法，也不用审以轩半天了。可是上面显示的通话记录，却让她狠狠地怔住。这孩子……竟然是在跟苏锦痕打电话？！兰沁直直地看着以轩，神情非常复杂。“你刚才是在跟你爸爸打电话？”

以轩低下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苏锦痕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方才以轩挂断得太过突然，他担心孩子会出事情，就主动反打了回来。兰沁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但她还是准备接听。“妈妈，你别接！”

以轩冲到兰沁面前，努力地踮起脚尖，似乎想要抢过她手上的手机。孩子突然这样反常，兰沁心中警铃大作，她果断接起了苏锦痕的电话，寒着脸问：“苏锦痕，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苏锦痕没料到这回接电话的会是她，怔了几秒，狠下心肠冷笑了两声：“我解释什么？你连孩子都照顾不好，需要解释的人是你吧！”

兰沁被噎了一下：“我怎么照顾不好了？不对，苏锦痕，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彻夜不归，早上还不接我电话，到底想怎么样？！”

苏锦痕没吱声，举着电话冲着沈冰使了个眼色。沈冰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跟他生气呢，有点不情愿，可是心里又觉得他可怜，便只好配合着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锦痕……”那甜腻的嗓音，瞬间就让苏锦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只是他，兰沁也被恶心得够呛。“苏锦痕，你给我解释清楚……”兰沁立刻提高声音，想要讨一个说法，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锦痕就那边就已经挂断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又拨了一遍，果然不出她所料，又关机了！兰沁气得真想摔电话，可是余光瞥见两个孩子噤若寒蝉的模样，便只好生生地压住了自己的火气。她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孩子面前那样失态。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必须冷静，冷静！她慢慢地绽放出笑容来，温柔地对两个孩子说：“以轩，以然，咱们去吃早饭吧……等会儿妈妈打车送你们去学校。”

折腾了这么久，估计校车肯定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