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蒙斯在震动中停下脚步。“是矩梯魔法,你们的目标果然是传送。”
“果然?”
约克感到有点不妙了。
“我们沿着走私者留在莫里斯的矩梯,却进入了卡玛瑞娅的中央。主教大人在那里留下标识,作为我们备用的出路。现在看来,它派上了大用场。”“莫里斯山脉?”
佣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作为接收用的穿梭站一般会拥有多个入口,你该学习点知识了。”
约克诧异的当然不是这些常识。到底是哪个白痴把矩梯的入口之一安置在雪山里? “冰地领的贸易不足以支撑过极黑之夜。”
圣骑士说,“领主贵族们给不出粮食,人们便只好自谋生路。”
他挥手示意队伍转向,“去菲茨糖果铺。”
…… 当尤利尔头晕目眩地从石块泥土下爬起来,第一眼又看到斜靠在两根木梁下的丹尔菲恩。她浑身没有明显的伤口,神情充满茫然。听到他抖开瓦砾的声音,少女伯爵终于回过神来,抓着斗篷,语调缓慢:“我以为我死了。”
有泪水在她脸上划过。
学徒拍拍身上的冰屑,走近了这位惊吓过度的伯爵小姐。他犹豫了片刻,给她了一个安慰的拥抱。“你当然还活着。”我的庇护所近些天进步显著。
然而不完美的神术保护不了所有人,牙医霍普和丹尔菲恩正处于神术的庇护下,又有着誓约之卷的加成,尤利尔在刹那间改变魔法的效果并不困难。但除了他们之外,冒险家考尔德与狼人梅米的状况就不容乐观了。 “那是什么?”丹尔菲恩在店铺的废墟前颤抖,不敢回头去看。他们合力将伤者挖出来挪到密道深处,霍普正在努力进行治疗。只是碍于魔法的特性,进度增长得并不迅速。
“如你所见,神术的爆炸。”尤利尔头也不抬的在碎石木片中挖掘,在自己之前的立足点成功找到了戒指索伦。他吹掉符文上的灰尘,果然没看见划痕,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变故来得十分突然,尤利尔扭转神术后根本来不及再作防御。是指环及时释放出冰甲的魔法,才险险救下他的一条小命。“这是个陷阱,圣骑士们早有准备。”他们在城里游荡,也许是在引诱我们踏入圈套。
丹尔菲恩一言不发,似乎被敌人的计谋惊呆了。没准她在思考继续这次旅行与向卫兵寻求帮助之间哪一个的风险更小。 “很快就会有圣骑士赶来,我们最好的选择是现在就离开。可……”尤利尔站起身,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伤员。“我们无路可退。”如果穿梭站无法启动,那我们逃到哪里都没用。梅米死定了。
“你想怎么办呢?”丹尔菲恩问。
我不知道。他想这么说。我不知道是在这里投降,还是在城里碰运气看有没有第二次机会。他似乎只有这两个选择,头顶的黑月对他低语,看啊,你要怎么做? “没有。”他回答,“我还没想到。”
“就这样?”
伯爵看起来十分失望。
你指望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故事里的绝境逢生,还是情节跌宕带来的刺激? “盖亚在上。”尤利尔听到自己说,疲倦和绝望一样沉重,压得他直不起腰来。“对不起,梅米,给我点时间,我们一定有办法。”
是的,就这样,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做了你能做的一切。”梅米半睁着眼睛,他靠在石壁上,已经能站起来了。这头小狼扒拉着自己脚趾间的瓦砾,与月亮相似的魔力正不住地从他身上溢出来。“我很高兴认识你和约克,早在一年前我就该死掉了。”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死期。”
“除非是在临死前。”
“不。”
他下意识地打断小狼,“请别这么说。”
死亡,或者说失去的阴影再次阴郁地从天而降,每一片铅灰色的乌云都是噩梦的化身。“求求你,别这么说。”
他感到怀里的誓约之卷不再回应他的魔力。你还在竭力给自己幻想吗?你的朋友就要死了,你辜负了乔伊的信任,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手指传来的寒意让学徒打了个哆嗦,他看到索伦在地上写:『白之使』 “什么?”『也许他有办法』 他有办法,干嘛不再当时就用呢?尤利尔揉着自己的头发,“为了不让碎月降临,我的导师多半会选择提前了结梅米。”
这是一种我无法接受的仁慈。
『……』 “算了,好像我有选择一样。”尤利尔咬紧牙关坚持过誓约之卷带来的阴暗情绪袭击,骨子里的不甘心让他如坐针毡。向碎月妥协不容易,但要让他在光辉议会面前低头,尤利尔觉得这更困难。“我们去找白,也许他真的有办法……比如修好魔法阵。”
羞愧使他声音低微,但梅米和丹尔菲恩都听见了。我曾认为乔伊不是合格的导师,现在看来,是我没资格成为他的学徒。 “来不及了。”
梅米指了指远处的街道。虽然王宫城堡距离这里只有两条街的间隔,可显而易见,他们的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霍普,中间的行人也早被爆炸声吓跑了。
圣骑士团穿越街道,分成三队截断了去路。正前方的领头者正是莱蒙斯·希欧多尔,约克与一名银甲骑士同乘一匹马,就在圣骑士长的身后。 “天快亮了。”莱蒙斯拉紧缰绳,“整晚没休息,不觉得累吗?”
“我情愿白天睡觉,不跟太阳打照面。”
尤利尔提起剑。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魔力储量,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一秒后睁开。 学徒提起剑,直冲向前。 圣骑士长架起剑鞘,将尤利尔整个人引向一边。但又一把剑冒出来,莱蒙斯皱起眉头:“雷勒先生,请不要干涉圣骑士团执行任务。”“我不了解你们的任务,可我了解我的同伴想做什么。”
冒险家指的是约克。在误会解除后,他倒不觉得圣骑士有什么错误了。然而金胡子凯希不在,竟没人能阻止他掺和进这个一团乱糟的大麻烦里。
“你的同伴不是个明事理的家伙,可作为他的团长,你该比他有头脑。”“那换个理由好了,我在对苍穹之塔对属国领土侵占及神秘之地影响事宜的处理进行协助。”
考尔德回答,“我忠于我的祖国和家乡,就像你不容许别人诋毁露西亚一样。”
莱蒙斯不再犹豫,“以向一名空境神秘者宣战的方式?不过这次我会认真对待。”
杜兰达尔的剑脊上闪过一道黑银色的沉沉弧光。
而这边尤利尔才终于找回了重心,他看着圣骑士长的指挥剑向前一划,最前面的一排骑士们便齐齐下马,朝着狼人和丹尔菲恩他们逼近。 “别发疯。”一片铿锵的拔剑声中,他听到伯爵对他高声呼喊:“住手,尤利尔!白痴!你以为自己可以对抗圣骑士团?”
“她说得没错。”
牙医也附和。他不住四处张望,生怕看到恶魔猎手的身影。“或许我该走了。”
而梅米一言不发,活像个大号的毛绒玩具。 没有誓约之卷,我上哪儿找能对付空境的方法?这时候,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问题。 “我不会自寻死路。”
尤利尔喘息着回答,“还有霍普先生,你帮了我们很多,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现在离开。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但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多敌人……”牙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丹尔菲恩打断了:“我命令你留在这里,丧家之犬。否则你就不止是盖亚教会的十字骑士的猎物了。”
这位伯爵大人蛮横地出言威胁。“但如果你选择留下,你将得到一个为我效力的机会,平民!”
此刻学徒对丹尔菲恩充满了感激之情,哪怕重来一次也是一样。塞西莉亚是我失去的最重要的珍宝,而梅米不会是第二个。“没人会贪图你的那份宝藏,梅米。它是你的,我不需要。”
尤利尔立起剑,晶莹的剑身映照出少年人的影子。
魔力沸腾起来—— “理性抵抗幻想,判断力警告热情。”不合常理的神秘正逐渐粉碎凝滞的气氛,圣骑士长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他从学徒身上体会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这决不可能。 尤利尔看不见自己的瞳孔变成一片幽幽的深蓝。他一字一句,念出最后的咒语:“保持距离,对你有好处——” 『孤傲礼赞』! 狂暴的、苍白的隆冬骤雪朝四面轰然倾泻,莱蒙斯的视界一片霜白。浮层的瓦砾借着气流掀动,又被结冻的寒冰拉扯在原地。与它们同等待遇的还有圣骑士的铁靴子,他们踉跄跌倒,吐气成雾。热量迅速逃离,空气中透明的水汽顷刻变成晶亮的冰粉,笼罩住街道的尽头。 云烟雾漫中,六角状的冰之盾阻隔开骑士与冒险者。学徒丢过去一把短刀,约克抬手接住。“干得漂亮!”
窸窸窣窣的结冰声盖过钢铁的撞击和脚步踢踏的交响,冒险家目瞪口呆,莱蒙斯与丹尔菲恩比他好不了多少。只有梅米跳起来尖叫,“魔法!冰雪的魔法!”
他浑身因激动和寒冷而颤抖。
不,是箴言骑士的魔法。『圣言唤起』是职业带给他的能力,尤利尔还是第一次使用,但效果斐然。他趁着敌人的视野被遮蔽,对几步外的约克低声指示:“带梅米离开!”唯有能元素化和冲锋加速的光元素生命能做到这点。
佣兵立刻向前一扑,浑身连带着武器甲胄一起化为一道橙光。他抓起梅米的耳朵,带着小灰狼冲向中央古堡。 “拦住他!”圣骑士长命令。
“你做不到。”魔法的效果伴随着指环索伦的加持,让尤利尔对呼唤而来的冰雪如臂使指。他操控着霜雪蔓延,拖延住骑士们的脚步。约克的冲锋眨眼穿越了布满商店的街道,就要踏入通往黑月湖的狭路……
……然而神术的火焰燃起,神秘穿透冰霜雾雪的封锁,金色的庇护所覆盖了战场。 “神圣守护!”一身洁白长袍的女神官越过湖畔的石桥。她吟唱出短促而悦耳的咒语,让橙光一头撞上了淡金色的屏障。
“阿拉贝拉。”丹尔菲恩攥紧拳头。
“请放心,兰科斯特伯爵小姐。”白袍神官说,“我们会保护好你,以免某些妄图在冰地领散布谣言的异教徒得逞。”
她头顶方帽上,金红的烈日光辉炽盛。